们大抵从前不过是个擦肩的缘分罢了。
想到这儿,史云腴低头看谢沉书,眼中多了几分叵测的意味。她应声说:“哦?原我比你年长,那——”
“叫声阿姊听听。”
阿姊?
她还真说得出口。
谢沉书冷哼一声,收起目光正身环臂,差使起史云腴来,“白日少做些梦,快去给本……”谢沉书下意识想要自称那声本王,好在他的反映够快,立刻便改口道,“我换茶。”
舒缓的雨声滴滴砸落,史云腴并未听见他那句口误的话,却忽而俯身将茶壶放下,“想喝热茶自己去换,我还有事要做,不伺候了。”
“你这人真是无理——”
谢沉书不明所以,“不是你邀我出来喝茶的?”
史云腴在他的话音中走远。
谢沉书难以理解史云腴的奇怪心思,不禁腹诽:这人怎能翻脸比翻书还快?
草舍寂寥,此间随着史云腴的离去变得百无聊赖,谢沉书与两只昏睡的狼犬同坐,那半壶发凉的茶就在原地搁着。他漠然低眉看水洼激起涟漪,暂将与史云腴的纷杂放下,脑海中不禁翻涌起那些王都旧事来……
今岁前,太子病重,虽还能日常行走起居,却已是朝不保夕。
谢州庆苦心经营,跟信王这野心之臣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只差咫尺便能登上那胜者的帝王宝座,竟在此刻撒手人寰,又岂能心甘?所以,将谢沉书推上太孙之位,就成了他下的最后一步棋。
他死了,信王也绝不能独活。
然谢沉书自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便清晰地知晓自己的使命,就是代替太子,完成他未成的功业。而太子的倚重,也绝非血缘至亲之情的宠爱,而是因为他有着别人没有的野心,以及方家的势力。
他最像他,却也最疏远他。
此番南下例巡,往昔都是太子亲自前往,今朝太子重病理应延后。
可谢沉书却以了结太子心愿为由,自请代其重走一次江南路。太子明了谢沉书此行目的为何,也深知现在是除掉信王的最佳时机。若是错过这一局,谢沉书不仅很难翻身,他的理想也将危矣。
于是乎,他就同谢沉书演了这场戏。获了老皇帝的恩准。
皇权之下,父子不谋而合,洛阳天罗已布,地网已设。谢沉书南下以身入局,只为予那贪心之人一击。
可意料之外的事,却是在混战四起后的走失。
他们本来的计划,应是太孙遇刺失踪,谢沉书到随州与安排好的人汇合。
谁成想,他竟不知怎的一路来了青霁山,累倒在了史云腴的草舍前。如此计划倒是进行的有条不紊,只是他倒真失踪了。
雨水顺着屋檐飘向门廊,谢沉书抬起头,竹节簪起的发髻上摇摇欲坠着他的愁绪。
他并不敢贸然离开这里,因为他不知山林之外会是怎样的风雨。
他只能赌,赌洛阳一切顺遂,赌舅舅的人能顺着自己做得标记找到这儿,赌自己没有成为弃子。
倏忽一瞬,有人自谢沉书身后走来,抽散了他的烦恼三千,髻上的青丝陡然如瀑落下。谢沉书茫然仰面,却与那张娇艳的美人脸撞了个正着,他方想出言,却被史云腴伸手按了下去。
“别动,往前看,我替你将发髻挽好。”
冰冷的掌心捧在他的两鬓,谢沉书却觉那样暖。史云腴的话似春风拨开他心中波澜。
往前看……
是啊,人是得往前看。
史云腴莞尔垂眸,收去与之接触的手掌,轻轻拢起了他的长发。
原来,她方才并非是赌气翻脸,而是在不经意瞥见谢沉书零落的碎发,与简陋的竹枝时,故意离去,想要为眼前人寻上一支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