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却没能道出口,单单只是想起阿娘,胸口便毫无预兆地泛起酸意,愈发淤堵。
她垮着脸被迫接受爹爹喂来的药,不知为何,好似张不开嘴般,无法一口闷完整碗,只能一勺一勺慢慢咽下苦涩。阿爹也是耐心。
熬着熬着,汤药终于喝完了,但还是觉得苦,苦到流泪,直至阿爹又塞给她一颗裹了糖霜的蜜饯,含在嘴里才觉得舒缓。“实在不公平。“林幼月重新躺下后,望着卧房间来回收拾的疲倦身影,不开心地嘀咕起来。
“什么不公平?“男人闻言,微微侧目。
“旁人一副药下去便当场见好,偏我就不能。”她见识过阿爹的医术,也知道自己略有特殊,无法享受那份优待,平时身体康健也就不计较了,真生起病来瞬间觉得老天不公。
男人摇头失笑,“那叫你跟氓村的阿黄换一换,去给他家当女儿,可愿意?”
“我,我才不要!"她一下急了。
“就是嘛,你不愿换,无非舍不得自己拥有的其余珍贵之物一一再说了,人家阿黄也未必愿跟你换呢,“男人走了过来,一叠凉帕盖在她额间,“所以哪有什么公不公平这一说,既来之则安之,无需执着旁的,珍视眼前就好。”
许是药起了作用,也许是爹爹絮絮叨叨实在催眠,林幼月似乎不那么难受了,反而昏昏欲睡,迷糊的视野里,男人动作轻慢地离开了房间。
阿爹没说,但她知道,他去厨房研究如何做桂花糕去了。她心中莫名泛起不舍,感觉好多年没见过爹爹的背影了,欲要开口挽留,想要他再坐下来陪她多聊一会,可任凭如何张嘴,喉间也发不出一个音腔。
大
林幼月艰难睁眼时,眼睫还沾着湿润。
木质板壁围成一个狭小又安全的空间,侧面窗户敞开,透着晨曦微光与凉风。
好漫长的梦,梦里幻变的光景与支离破碎人物再度浮现,重新织出清晰的回忆。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梦境抽离,忽地,暗夜下一幕幕血腥的景象猝不及防地闯入她脑海,令人几近窒息的浓郁香气仿佛又一次涌入鼻息,胃部好一阵翻涌。
就在她艰难起身时,外边传出了动静一一马车的门开了。少年矮身进来,手里还端着碗汤。
“醒了?"宿钰轻轻扬眉。
“我……“林幼月甚斟酌着言辞开口,“昏睡了多……“才一个晚上而已。“他笑了笑,“比上回倒是有进步。”听语气倒是轻快,可林幼月怎么觉得像是有暗讽的意味呢。罢了,她也习惯了。
“醒了就来喝药,"他盘坐下来,递来放凉了的碗,眼尾缀着意义不明的笑,“现在不需要我喂你了吧?”“什么?“林幼月一怔,旋即明悟,“不,不需要了…“她支支吾吾回绝,伸手接过药碗。
凉药沾湿了唇畔,秀眉旋即紧蹙,这味道和梦里一样苦涩,难以下咽!
“我不记得备有这类解毒药材啊?"林幼月抬起眸来。“是天归院那两人给的。”
为确保汤药未被人动手脚,他喂药前还逼着聂尽燃喝了两口,见对方康健无虞才喂林幼月喝下。
“这样啊……“林幼月喃喃接话,干净长衫映入她低垂的眼眸,似是想起什么,动作陡然一滞。
她很干净,不仅衣物全换过了,就连皮肤也一尘不染般…诸多念头一一呈现间,心绪顿时沸腾起来。“表妹的衣服是我换的,"少年像是读懂了她忐忑的心思,全无避讳,直白开口,“你也不想一直穿着那身淌血的衣服吧?”“说,说的也是……她脸颊一下发烫,下意识垂眸,避开了宿钰的视线。
他们明面上是兄妹,实际也是共同生活了数年的同门,宿钰照顾自己很合理,但换衣服不就意味者着……这也没什么,都形势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