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姜贞说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种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剁了个粉碎,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鼻不断地流着黑血。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爹爹去了,大伯母为了朝廷的那笔抚恤银子,给她灌了老鼠药。
吃下毒药的老鼠,一息之间就能毙命,她挣扎了一刻钟,马上也要命丧黄泉。
“祖母,祖母……贞贞错了……”
姜贞在剧痛中呢喃,若早知继续留在姜家会被害了性命,她就该听祖母的话,离开这里……
对不起……祖母……
似梦非梦之间,姜贞蓦地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顶海棠色葫芦纹帐子,姜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她又梦到了前世惨死的自己。
“小姐可要起身了?”
珠帘一阵轻响,乳母方妈妈端着铜盆进来,如往常一样唤醒姜贞。
梦中的剧痛已如潮水一般散去,但姜贞出了一身冷汗,为了不让方妈妈察觉,她悄悄拿帕子擦净脸,又故意将头发揉乱,才打着呵欠掀开床幔。
方妈妈瞧见她一脸睡意,催促道:“小姐可要快些,绣房的人都等着呢,二夫人仁慈,拿了好布料给你做衣裳呢。”
姜贞点头,乖乖地漱口净面,方妈妈将她按到妆台前,麻利地将她稀疏的头发编成一条辫子,用一根红头花坠在发尾。
姜贞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她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原来人真的可以重活一次!
她明明记得,在她九岁生辰那日,大伯母用一碗老鼠药毒死了她,她在剧痛与悔恨中死去,然而等她再睁开眼,却身在扬州陈府。
她依旧是她,原武县县令之女,一个父母双亡,亲族不喜,只与老祖母相依为命的孤女。
但此时她才八岁,且与前世不同,她离开了原武县,来到了扬州投奔陈家。
前世祖母病重之际,担忧她没人护着,会被大伯一家赶出家门,便让乳母方妈妈陪着她,去扬州投奔一户姓陈的人家。
但前世的她并不愿意离开祖母,在半路跳下了马车,执意回到姜家,后来就被大伯母害死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过去的,但这一世,她竟然真的到了扬州。
“陈家伯伯是你爹的故友,贞贞去了,他会留下你的。”祖母当时说完,给了方妈妈一封信,但她不识字,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
姜贞醒来便在陈家,甚至连一路怎么到的扬州都不知晓,这一世她的记忆不全,只大概知道她已经来陈家半个月了,但除了陈家二爷夫妻,几乎还不认识陈家其他人。
“好了。”方妈妈柔和的声音唤回姜贞的意识,她起身,由方妈妈牵着走到西厢,屋子里几个丫鬟婆子正等着为她量身。
“姜小姐安好,奴婢奉二夫人之命,来给您量身裁衣。”为首的婆子见着她,先是规矩行了一礼,而后笑吟吟地述说来意。
姜贞笑了笑,客气地道:“那便多谢妈妈和各位姐姐了。”
张婆子忙道不敢,挥手让人拿来软尺,在姜贞身上比划起来。
姜贞身量并不高,瞧着很是瘦弱,张婆子量好尺寸,心里嘀咕,这位远方来的小姐也太过瘦小,瞧这皮包骨头的模样,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她的骨头折断了。
且这位姜小姐肤色偏黄,张婆子方才还看见她手上有茧,说句难听的,这哪里像个大家小姐,反而更像个乡野孩子。
二夫人治下严厉,张婆子心中虽有猜测,却不敢到处乱说,恭敬地办好事,便退到一旁,让丫鬟呈上布料。
姜贞的目光顺势落在那几匹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