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来了,全都吓得不轻,哗啦啦跪了一地。
姜青姝俯视着他们,冷声问:“侍衣呢?”
为首的宫女双手撑地,不敢抬头,只哆哆嗦嗦答道:“侍、侍衣……就在屋子里头……”
姜青姝又推门进去。
那少年正蜷缩在床上。
谁知道,他冬日盖的被子竟还不如宫女穿的衣裳暖和呢?不过,这样的苛待已是平常,甚至比起在崔府的日子,已经好了太多。
少年早就被养出一身扛冻扛打的贱骨头,为了让自己能发烧,他有意在被子上泼了水,想要冻坏自己,让自己被烧得脸色绯红。
他每日都在装疯卖傻,看似四处发疯、到处游荡,实际上游走于皇宫各处,在暗处窥探每个人的消息。
他赌她这几天会来。
于是熬了又熬,终于等到了……少年烧得脸颊已是不自然地红,连脖颈锁骨都弥漫着一层薄霞似的绯意,头昏昏沉沉,时冷时热,蜷缩成瘦弱的一团,身躯在乌发下瑟瑟发抖。
听到脚步声靠近时,他迷茫地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到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她终于来了。
他呆呆地望着她,好像望着从天而降的仙女似的,傻了吧唧的。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好像滚烫的热油里被浇入了一捧雪,四肢的血液都开始滋滋乱溅、横冲直撞。
她垂眸望着他,朝他温柔地笑了笑,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只看到她身后的人躬身退了出去。
很快,打板子的声音沉沉响起。
惨叫声此起彼伏。
紧闭的门窗将风雪与惨叫声隔绝在外,少女的神色温和平静,在床边坐下。
好、好近……
少年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他垂着睫羽,不敢看她的眼睛,自惭形秽到恨不得钻回黑暗里,碎发挡住漂亮的眼睛,唯有乌发里探出的耳朵尖烧到红得滴血。
“朕记得……你叫灼钰?”
“……”
灼钰没说话。
女帝身边的女官替他道:“是叫这个名儿,可惜是个痴儿,陛下问他话,他或许不知道答的。”
少女笑了笑,又问他:“认得朕吗?”
这一
次,
少年抬起眼睛,
烧得泛红的眼尾好似揉开的薄暮,秾艳逼人,如一只摄人心魄的水妖。
他咬字笨拙,艰涩无比道:“……认、认得。”
“朕是谁?”
“是……不、不许他们……打我的……人……”
她一怔,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郑府的事,一直记得是她救了他,可见这心黑手辣的小芝麻汤圆,还是懂些感恩的。
她却说:“不对哦,朕没有救过你。”
少年懵懂地歪了一下脑袋。
像是在问:为什么呀?
明明就是她。
郑府的事,自然不能再提,他是灼钰,不是郑宽的儿子,她伸出温暖干净的手指,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传进他耳朵里的声线温柔却不容置喙,“朕,是你的主君,这是你第二次见朕,弄错的话,灼钰就再也见不到朕了。”
“要……要见……”
他顿时急了,伸手牵住她的衣袖。
少年仰头望着她,眸底潋滟,像快哭出来了似的。
“喜欢……见你……”
他每天都会梦见她,朝思暮想,深入骨髓,有时候发疯般地想叫她的名字,却又沮丧地发现,他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皇族姓姜。
那她就是……
……姜姜。
是他的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