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就在边上躺着,睡梦里他眉头紧蹙,眼角不时的有眼泪下来。
十三岁!十三岁而已。
父亲走了,留下一个群敌环伺的秦国。白天再镇定自若,可夜里他依旧是个会害怕的孩子。
她守在边上寸步不离,嬴政腿猛的一蹬,眼睛睁开的一瞬先坐起来,而后摸袖子里的短刃。
等看清楚阿姊就在身边,他才将短刃收起来了:“阿姊……”
“嗯?”
“我梦见父王了……”
桐桐抬头又看棺木,没有言语。
“阿姊……这为甚不能是一场梦?”
桐桐沉默,而后问道:“饿么?”
嬴政没回答,却问说:“阿姊,你怕么?”
桐桐看着他:“你若怕,我便不敢怕。”
嬴政愣了一下,而后伸手拉阿姊的袖子,抽噎的哭出声来:“阿姊……我不怕!我不能怕!”他靠过来,一下一下拍阿姊的脊背:“阿姊,你哭吧……你怕了就告诉我……我不怕……”
桐桐跟他靠在一起,只这么陪着,什么话都没说。
无措、彷徨、不安、惊惧,都是避免不了的情绪。
会过去的!都将会过去的。
满城素白,棺梓以八匹马拉着。
桐桐一身重孝,跟成蟜一起站在嬴政身后。一路将棺梓送出咸阳城,送往陵寝。
陵寝不近,在后来的长安附近。
陪葬并不奢靡,墓穴也较为简陋。
看着棺梓抬入墓穴,夏太后一声‘儿啊’才要出口,便用帕子捂住了嘴,太王太后不能那般哭,有失国体。
可赵姬控制不住,她奋力的朝墓穴扑过去:“大王……带妾走……带妾走……”
百官跟随,将士守护,周围的百姓那般多。
成蟜年纪小,他害怕到了极致,大人一哭,他便止不住,嚎啕大哭。桐桐一手拉着赵姬,一手揽着成蟜,看着嬴政:“行礼,封门。”
嬴政看着那深深的墓穴,一道门,送进去便什么都没有了!那是我的父亲,我将他葬于此,一抔黄土盖其身,就真的再没有此人了。
他跪下去一步一行礼,而后看礼官,礼官一声应,便有人来封墓门。
耳边是母后声嘶力竭的喊着‘大王’,是成蟜嚎啕着要父亲。
他起身,回过头看,看见阿姊一身狼狈,一手拽着一个。
他过去,抱住阿姊:“放手……阿姊……放手……”要哭就在这里哭吧,由着吧。
赵姬扑倒在坟茔之上,成蟜跪于坟茔前,从怀里掏出青枣:“父王……父王……您尝尝枣儿……这是儿亲自摘的……父王你尝尝儿摘的枣呐……”
他们在哭着,在诉说着,嬴政就在边上看着,等着。
从始至终,他没掉一滴眼泪。
回城的路上,嬴政坐在车辇上,却始终看着陵寝的方向。
一场丧事,少年清瘦许多。面颊如刀削一般,眼窝深陷却更有神了。
丧事之后,第一次大朝,嬴政身着秦王冠冕,身佩秦王剑,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大殿,踩着先王们尽皆走过的路,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秦王的宝座上……
桐桐给夏太后更换了汤药,“这个服用三日看看……”
夏太后病了,坚持到丧事结束之后,真正的苦痛才真的席卷而来,于是,她病了。夜里起了高热,嘴里含含混混的喊着都是‘异人’。
刘氏守在身边,不敢叫太医。若是此事叫人知道了,是不是就得说,请太后多劳呢?
因此,她只说夏太后夜里噩梦,想起先王,哭了一场,请长公主来宽慰一二。
桐桐给针灸之后便退热了,又开了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