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托大楼,第一次前往了楚祖的墓地。
他想和楚祖说说话,就像从前那样。
大部分时间是他说,对方听,听完之后“嗯”上一句。
楚祖不会对他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男人敛眼的眉梢和眼角自然透露着安静,他总是没什么表情。
二十岁的卢锡安诺总认为,世界迟早是自己的,因为只要他们并肩而立,连命运也得绕道而行。
他不知道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所有事都发生得悄无声息,把他所认知的所有东西都腐蚀得不成样子。
墓区。暴雨把铺成的路都淹没了,脚踏上去像是沼泽,教人脚步越来越臃肿。
唐崎撑着伞,正对着墓碑。
哪怕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唐崎也没挪动半个眼神,他认真看着空旷墓碑上男人的名字,像是要把一笔一画都刻进心底。
接着,他才转过头,隔着雨幕和卢锡安诺对视。
“为什么要杀了楚祖?”
唐崎的声音和他脑海中的问题重合了。
卢锡安诺没有任何愤怒或者悲愤,他木然看着唐崎,嘴唇翕动,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十二岁开始为你做事,你让他杀谁他杀谁,你让他去哪儿找死他就去哪儿找死。你觉得他把监视站点告诉我是背叛,卢锡安诺,你知道吗,如果他真的决定背叛,你活不过第二天的黎明。”
随着唐崎平淡的语气,卢锡安诺的内心正一点一点走向自己无法阻止的崩塌。
可这也让他找回了语言,在瀑落般的暴雨声和尖锐的耳鸣中,卢锡安诺脸色苍白,冷笑起来。
“瞧,伟大的救世主,其实你一清二楚。”
其实卢锡安诺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在痛恨唐崎的无礼,居然当着他的面将最隐晦的不堪给戳得发烂。
“你清楚他不会背叛我,二选一,他选的绝不会是你。但你还是一次一次逼他,你真的觉得自己全然清白吗?”
唐崎摇头:“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也迟早会遭遇审判。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轻轻一声咔哒响,弹匣填充。
“我原本想,要是你不来墓地,我会去埃斯波西托大楼找你。我会杀了我见到的每一个人,不管他们有没有做错什么,我只用知道他们挡了我的路——我会变成我最不想成为的人。”
唐崎缓缓抬枪。
“但是你来了。真可笑,被我害死的人到死了也在阻止我成为你。”
卢锡安诺依旧嘲讽地看唐崎。
他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同时,他觉得唐崎荒唐得可笑。
一个出生自上层,体验了所有好处的人,因为那点廉价的慈悲放下了身段。
他以为自己会带来变革,以为自己杀了能代表上层的人物就能改变一切。
这还不好笑吗?
上层是趴在下层尸体上几百年而成的庞然大物,你可以掌控它,但无法撼动它,它有自己无法言喻的绝对律法,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一声枪响带来死寂。
唐崎一言不发,最后看了墓碑一眼,越过地上的卢锡安诺向墓园外走去。
卢锡安诺没有向人呼救,如果连吉夫斯也被屏蔽权限,不管他联系谁都一样得不到回音。
他平生第一次艰难又狼狈的匍伏在地,由于失血和雨水的原因,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但还是向墓碑的方向挪去。
墓碑居然比他失温的手还要凉,卢锡安诺咳出大口血,很快被暴雨给冲刷干净,他倚靠在墓碑边上,闭上眼。
“原来之前我没说错,没你我真不行。”卢锡安诺轻声说,“可我想了下,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