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让‘手’给跑了。”
眼尾泪痣的少年站在幽绿如苔的晦暗中,面无表情看着萤光下端坐的白发女子,“不过没关系,我把‘眼睛’带过来了。等挖了她的眼睛给你装上,你就能和以前一样看着我了。”
“杀了那么多姑娘,只为拼凑出你想见之人,就算她装上了眼睛,她看着你的眼里也只有亡魂的怨气与憎恨。”
晏琳琅也懒得装了,起身掸去身上沾染的腐朽之气,缓声问,“如果银翎是死去的翠微山主,那你又是谁呢,癸?”
“你竟然没中毒?随便了,反正你也逃不出无根树。”
少年的面容在阴暗中呈现出阴郁的绿调,平声道,“还有,我不叫‘癸’,我叫浮生。”
无根树,花正幽;浮生事,苦海舟。①
晏琳琅了然:原来是这么个浮生。
她看向那个用无数妙龄少女的性命堆砌起来的“山主”,问:“你喜欢她?”
不知哪个词刺激到了浮生,他眉间划过一丝戾气,反驳道:“不,我讨厌她!讨厌她管束我,讨厌她说那些枯燥无味的大道理,讨厌她到死的那一刻还想杀我!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异类吗?可是我这个异类,不正是她一手创造出来的吗?”
翠微山主……创造出来的?
晏琳琅正思索这句话中暗含的深意,却见浮生放缓了语调,空洞的目光久久落在“银翎”身上:“所以,我要将她变得听话些,重新拼一个温柔的山主陪着我。瞧,这样就很好。”
晏琳琅道:“翠微山主遇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真是倒了千年血霉。”
不管是以恨之名行利己之事,还是以爱之名去伤害别人,都够恶心的。
浮生也不生气,或者说,他根本不明白生气的点在哪里,只偏了偏脑袋道:“我的确非禽非兽,你这么说我,也对。”
晏琳琅没兴趣去纠正一个邪魔扭曲的性格,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拿到桎心花。
她调动碧海琉璃珠的神力涌向银翎,清透的水流涤荡她的周身,将上面附着的魔气冲刷干净。
没了魔气的支撑,银翎的身躯如土石坍塌,脑袋歪斜,手臂断裂,髻间的一根玉簪叮当坠落,每一个缝合而成的器官都叫嚣着要离开这具强行缝合身体。
晏琳琅颇为讶然:“桎心花不在山主体内……”
她猛然扭头,看向神情怔忪的阴郁少年。
不会吧,难道在浮生身体里?
浮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钉在原地,漆黑无光的瞳仁剧烈颤动,半晌,迸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银翎——”
“我要杀了你!将你的手脚一根根拆下来!”
浮生阴森森切齿,宛如一个被损坏了珍爱玩具的坏脾气小孩,双掌一合,便有无数长满尖刺的藤蔓拔地而起,从四面八方袭来,将晏琳琅紧紧包裹在其中,很快形成一只密不透风的巨大绿茧。
藤蔓尤在绞紧,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要将里头的猎物连皮带骨吞噬干净。
浮生紧紧盯着没了动静的藤茧,丝毫不敢懈怠攻势。
忽而数道银星般的疾光掠过,不住收紧的藤蔓由内而外碎裂成无数块,晏琳琅手持情无恨飞身跃出,宛如破茧而出的蝶。
方才在藤茧中,她感应到了强大的木灵之力,那是第四件上古神器的气息。
“若没猜错,你才是桎心花的本体吧?因你将力量灌入这堆尸块中,以此缝合‘山主’的身体,所以她才会沾染一丝神器的气息。”
晏琳琅足尖轻点立于交错的藤蔓之上,挽剑负于身后,看着下方眸光泛绿的少年,“但我很好奇,一件神器怎么会修出人形?”
“这些问题,等你死了后自己去问银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