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深处,直到无路可走——
在寒潭涓涓的水流声里,他看见一具斜躺在岸边,棺盖大敞的棺材。
那丝淡淡的木质馨香确实不是错觉。
只不过来自一具棺材罢了。
“……”
定定地望着这一幕片刻,姜横云肩膀微抖,嘴角拧起一个扭曲的弧度,随后那阵颤动的频率传递到了全身,仿佛下一刻就要嘲哳嘶哑地放声大笑起来。
但在几个瞬息之后,像是关紧了一道更深更重的门闸,把所有蓬勃欲出的激烈情绪抖重新按进皮囊里缝紧,姜横云慢慢地抬起手臂,把那架白骨提到自己面前,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骨兄你看,正好白捡了个葬身之铺呢。”
他说话的模样一切如常,只是嗓子有些微哑。
姜横云带着白骨走进,手掌随意扶上棺盖。他低头往棺材里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第二次僵硬住了。
一方素白的手帕静静地躺在棺角,仿佛被主人不经意间遗落。
隔着几层薄绢的颜色,隐约可见最下面被压住的图案,隐约是抹浅浅的翠色。
“……”
提了一路的白骨兄终于被遗忘落地。
姜横云一把捻起手帕,迫不及待地展平,看向帕角的图案。一簇熟悉的竹叶绣在白绢之上,丝线已经隐约有些褪色。
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好像被一个巨大的馅饼砸在头上。姜横云喝醉酒似地原地踏了两步,眼神都几乎找不到落处。
片刻以后,他像是个沉眠太久,刚从梦中醒过来的人似的,终于想起要右手托着手帕,摊开左手,念诀起卦。
若有除了梅拥雪之外,随便一个修真界人士在此,看见这一幕都能断定,这是专属于天衍道的小六壬顺息卜人法。
只是,五大道统之间,一向不能兼修。
姜横云既然已经是竹下无尘的执主,又怎么能用出独属于天衍道的法诀?
可惜此刻无人看见这一幕,世上也就少了这一句振聋发聩的提问,少了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
快速掐算几下,姜横云睁开眼睛,目光炯炯,隔空锁定了某个方向。他朝来路折返,大步迈开,却正好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那具白骨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空荡荡的两个眼眶望着姜横云的方向,仿佛在阐述什么无言的指责。
姜横云:“……”
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姜横云果断遗忘了之前“白捡了个葬身之铺”之类的话。
他从袖子里掏出银色的竹枝,让它在手上化作铲子形状,随后深深地往土里一插。
“拜托了,挖个坑,把他埋了,然后追过来找我,好吗?”
“……”
竹下无尘只是个金材,它没长嘴巴,不能说话。
但姜横云若愿意跟它沟通一下,就能感觉到从银色铲子那边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无语。
可能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姜横云没有展开沟通。
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自问自答,模拟了一场自欺欺人的对话。
“好吗?好的。谢谢你了,老朋友,有机会把血龙吟捉回来给你当沙包打。”
说罢,他健步如飞地朝山洞洞口追了出去。
银铲对着他的背影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开始泄愤一般,疯狂挖土。
只是那个被挖出来的土坑形状,怎么看怎么像一块歪瓜裂枣的……姜。
***
“唔,原来是姜糖啊。”
近百里外的山谷里,小阑尾马甲笑意盈盈。
此刻,她正把一位杏林道魔教弟子死死地压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