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个中冷暖只有自知。
徐太医的确是个好父亲,自认为女儿寻了一桩好婚事,从此一辈子富贵无忧。却不曾想过醉心医术的女儿是否能融入崔家。
崔景方的确样样都好,只有一样不好:在他心中,唯有家世、样貌、才华无可挑剔的原配才配做他的妻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成日拿着药锄的太医之女全然不入他眼。
成亲不足一年,两人便貌合神离。
崔景方身为男子,娶妻不喜无伤大雅,依旧能美妾在怀,何况大丈夫终归以事业为重;
徐容秀却成了困居后院的牺牲品,婆婆不喜,妯娌排挤,昔日行医的梦想随成亲而破灭。崔道隐十岁那年,她终是郁郁而终。
而自幼不受父亲所喜的崔道隐颇有几分离经叛道,母亲死后他就径自离了崔家。
为摆脱纲常束缚,他索性入道,成了方外之人,气得崔景方一气之下放言不再管他。
崔道隐于是千里迢迢投奔回了老家的外祖父。
自小跟随母亲学习医术的他颇有天分,又得外祖徐太医倾囊相授,不过二十出头,一身医术已经不下于宫中的太医。
徐太医去世后,崔道隐便彻底入道,从此舍了俗名,以清虚之名游走天下,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直至救下襁褓中的越殊。
昔日家中的糟心事对清虚道人而言已成云烟,他不曾拿出来与自家徒弟细说,免得污了小孩子的耳朵,只言简意赅总结道:
“儿子拿老子几根草算什么?都是为师该拿的。用到我徒儿身上也是天经地义。”
清虚道人说起这事来理直气壮。
且不说当初他娘进门的嫁妆中不乏珍贵补品,早已被崔家用尽,这回不过是抵偿。就说其中好几样药材都是他娘种活的呢。
他再三叮嘱:“小长生啊,你将来可别傻乎乎地去报恩。大宅子里水深得很呢,不要脸的人多了,欠一分要还千分。你小子指不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清虚道人忧心忡忡地看向自家徒弟,不想却对上一双同样忧心忡忡看向他的眼睛。
越殊用认真十倍的语气叮嘱自家师父:“师父你知道这些就好,可别上了当。将来崔家若是有什么要求,别轻易答应。”
自半年前从清虚清人口中得知药材的来历,越殊心中就隐隐有了一分担心。
固元方于固本培元上功效颇佳,唯一的缺点就是死贵,所需药材皆非凡品。纵使崔家家大业大,拿出来只怕也得肉疼一阵。
试问一枚出走的“弃子”凭什么得此馈赠?就算崔景方慈父心肠发作,他只是老家主的嫡次子,如何能做整个崔家的主?
总不会真是出于愧疚的补偿吧?
就怕其中有他们不知道的算计……师父心肠软又好说话,指不定就中了招!
而师父本已脱离崔家,本可无拘无束地修道,之所以重新有了牵扯,全是为了他。
越殊又岂能不管不顾?
“……世上从来没有白占的便宜,总该还的。真有那一日,却不该由师父你还。”
反过来被徒弟再三叮嘱的清虚道人哭笑不得。
见越殊如此郑重其事,他只好道:“放心,师父不傻,你只管养好身体便是。”
至于越殊所言“偿还”之事,他恍若未闻。
……反正还是不可能还的,尤其是让他徒弟还。无论崔家打什么算盘,都由他来接就是了。
言罢,他顺手揉了揉面前的小脑瓜。见自家徒儿此番毫无防备,他揉得愈发满足。
越殊一心琢磨着崔家可能的算计,却猝不及防遭到突袭,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无奈地抬起头来:“敢问师父贵庚?”请问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