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他懊悔的只是自己跑得不够快而已。
提起辽源县令,众人面上都浮起浓浓的厌恶之色。好色、贪婪、懦弱、无能,如此废物都能忝居县令之位,天王为何不能?
“我看也不必将那狗官留到明日再杀,不如今日就送他和他的狗腿子一道下去!”有人愤愤然道,“别白白养着费粮食。”
群情激奋之际,一人匆匆而至。
“天王,衙门外有人求见。”
自打攻入辽源城,城中家家户户对他们躲都来不及,竟然还有人主动前来求见?
方鼎大奇:“什么人?”
“……是个道士。”传话的手下似乎觉得太过含糊,补充道,“很年轻,很不一般。”
·
时间回到十月十八日的夜晚。
深夜出逃的辽源县令被天王军堵在城外;没能提前离开的方先生在家中心忧如焚;而城西的医馆,则被急促的叩门声敲醒。
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叩开了医馆的门。在他背上,是另一个昏睡不醒的小乞儿。
“小六发烧了,烧得好重……”
月光映出他惶急的小脸。见到出现在眼前的少年道人,憋在眼眶的泪水终于落下。
“小道长,求你救救他……”
片刻之后,医馆敞开的门再度合拢,门口已空无一人。从始至终,仿佛无事发生。
医馆深处,一豆灯火点燃夜幕。
有人在灯光下切脉、施针、熬药。
深夜拜访的小客人乖乖坐在一旁的胡凳上,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躺在床上的同伴。
床是雕花梨木,青色的床帐仿佛雨洗过的天空,与小道长的道袍一般颜色。
犹记得半个月前第一次在这张床上醒来时,他还傻傻地以为这是死前做的美梦。当时的他一动不敢动,唯恐从梦中苏醒。
那个时候,小六就坐在如今的他所坐的胡凳上,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看见他呆呆的以为自己发梦的模样,小六还笑他傻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没有死。
也知道是小六将他背到了这间医馆。
是医馆的主人出手救回了他的性命。
“小道长是好心人哩,咱们没钱可以干活抵偿……”犹记得当时的小六手舞足蹈,险些从胡凳上摔下去,当场摔个大马趴。
一只手及时将其稳稳扶住。
床上的他圆睁着眼睛,看见手的主人,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小道长。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气息胜似窗外的月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道长。
而这是第二次。
只是如今躺在床上的成了小六,而守在床边的成了他。明月依旧,月下的人依旧。
城中不知何时起了火光,喊杀声、叫嚷声响彻不休,惶惶不安的百姓都被惊动。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喊:“贼军杀来了——”
附近的左邻右舍一阵骚动。
不大的医馆中仍是安静如初。
窗外火光映着月光,窗内一灯如豆。少年道人微微低头,伸手轻轻探上小乞儿的额头。
而后,他微微一笑:
“……烧已经退了。”
床上的孩子醒来时,天已微亮。
一夜之间,辽源城换了新的主人。
靠着“杀富户”武装起来的天王军个个精神抖擞,衣甲之完备犹在城内守卒之上。军卒分成一支支小队,接管了一处处街道。
砰砰砰!
医馆的门板被大力拍响,隔壁左邻右舍亦是如此,隐约能听见门口传来的喊话声。似乎是天王军军卒在向家家户户“宣旨”。
——既然这座城池已经换了主人,方天王成了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