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将功名积累于家族者,不出三代便会被掩去存在的痕迹。
乔时为自然是不认可的。
但这句话反过来说,他是认可的——家族齐心行千万里之程,一程继一程;互持攀千万阶之山,一阶升一阶。代代相传,则可令理想与意志活得更加久远。
乔时为不会踽踽独行。
至于小杏园宴那夜,赵侍郎最后留下的那句话,王春生得了一百,贺弘正却位列第二,乔时为想了许多日。
一个是三槐堂之王氏,太子伴读,身为世族,却要割裂关系,欲当皇帝纯臣。
另一个是会稽贺氏,三皇子伴读。
黑脸老儿通过这一句话告诉了乔时为很多。
世族之争,派别之争,皇子之争……谁敢说,三皇子不是官家故意留在京中,用来平衡势力之争的一枚棋呢?
这么多年的交情,乔时为愿意相信黑脸老儿,但他身后的清流一派,乔时为不敢轻言相信。
他觉得,这些京官朝官,个个都是上好的下棋手。
……
三月初九这一日,趁着春光明媚,东风拂暖,乔时为去了一趟林家。
这么些年,他与林方旬一直保持往来,林方旬已然将他视为义子。
随着年纪增长,林方旬身子骨愈发孱弱,天南地北搜来的滋补药物也于事无补,只能静心养着。
春日湿闷,林方旬胃口不好,却因乔时为絮絮叨叨与他讲考场里的事,不知觉多喝了一碗粥。
林方旬看着笑如春光的少年,温言道:“去岁夏日,还看你与橘子在山涧泼洒玩水,怎考了两场试,就像朝廷给你框了个套子,突然就有了当官的气度呢?”
“林叔此言差矣,小子就算当官了,也还同橘子上山玩水。”
“官者如商,不可太过重情。”林方旬不知是第几回同乔时为说这话了。
在林方旬看来,世上每条路都是有自己的法则的,世人诟病商人重利,可商人不重利,他便活不下去。
同样的,当官不重权,则难以在朝中立足。
从前,林方旬常常担心他的商人之见,会影响到乔时为。
而如今,随着关系亲近,则愈见私心,他宁愿乔时为“势利”一些,也不想他受到伤害。
林方旬忧虑道:“你这孩子,上天赐你三元及第之才,偏又让你重情重义,如何叫人不担忧?”
乔时为狡黠道:“小子若是不重情,林叔自也就不屑于担忧了,可见横竖都是死胡同,不妨顺应天意。”
大抵是考虑到乔时为殿试后便要入官,林方旬有意提点几句,他道:“殿试上的事,林叔无能指点,不过林家产业的周转,你姑且可以听听。”
乔时为放下挖了一块的小甑糕,认真倾听。
林方旬摊开双手,道:“人有十指,其精力大抵只足够掌管十个人,多了管顾不周,少了易被架空替代,十个不多不少恰恰好。而十个之下,再管十个,便一层层铺开了。”
“这十人当中,有三个是从造纸匠一步步升上来的,缜密心细,耐得住枯燥,受得了斥骂,我令他们替我掌管造纸厂。多年来,造纸厂几经生意不景气,可造出来的纸张,未曾有过滥竽充数。何也?此三人出身造纸匠,晓得什么是好纸张,也晓得如何造好纸张。”
“而印书局则截然不同,我曾花重金从各处聘请身有功名者,入职书局,再精挑细选,最终遴选得三人。书局之生意,不在于‘印’,而在于‘为谁印’、‘印甚么’。如今朝廷大兴县学、州学,于是州州县县皆印书,以显文风鼎盛,肚子里没些墨水的、背后没些师生裙带的,显然谈不下这样的生意。”
“剩下四人则是替我打理正店酒肆生意的,个个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