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公主进吧!”瑟瑟此时走了出来,说道。
曹女官看一眼门窗,灯已亮起,只得应是。李霓裳推门跨入。
长公主应确是已歇下了。发髻解落,披件帔衣,半卧半靠地倚在一只铺罩了厚织锦罩的火笼上,扭脸看见闯入的李霓裳,上下打量她两眼,道:“怎的了?何事将你气成这样?”
李霓裳的手还在微抖。
倘若她判断没错,蕙娘是被下了一种名为血根蕈的毒物。此物晒干研作粉末,少量使用,还只是令人致幻。
早年,幻术风靡宫廷之时,幻术师为欺人耳目,往往会于现场暗中喷洒,在场的那些达官贵人吸入,便能随其表演进入幻境,体验平日无法想象的光怪陆离的各种场景。但若过量,则将导致昏迷,最后便是死亡。
此毒并不常见,知者寥寥。看蕙娘的状态,摄入已是不少,只要再加几分,必死无疑。
十年来,这应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不能发声,以致于无法完全地表达出她此刻的愤怒。她快步冲到案前,抄起笔,在长公主的注视下,急速落字。
“为何要毒杀蕙娘?”
“仅是为了我去代替?”
“你们到底有何谋算!”
写完,她掷开还洒墨的笔,冷眼看着瑟瑟上来,将她话呈到姑母的面前,那曹女官也匆匆跟入,捂着只方被咬伤的手,附在她姑母耳边嘀咕说了几句话,想是说她方才去了蕙娘那里的事。
倘若说,今夜在方听到姑母开口要她嫁给裴家二郎的时候,她还只觉此事荒唐可笑的话,那么此刻,在知道蕙娘遭到投毒后,她已经可以断定,这个决定的背后,必定另有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她太了解自己的姑母了。
长公主接过,瞥一眼,随手放下,瑟瑟与曹女官便退了出去。
“先前姑母便听人说,你在那边整日跟在那老奴身边种草切药。他可不是个什么好路数的人。我原先派过去,也只是要他给你治病而已。没想到,你病未治愈,倒是学了些那老奴的东西。”
她不紧不慢地道,从榻上坐起,略略整理了下身前垂落下来的一片卷皱的披帔,随即抬起眼。
“不错,蕙娘不是病倒,是被下了药。不过,你若以为是我下的手,那便错了。我虽是后母,也不喜那丫头终日畏畏缩缩,看去像只小老鼠,见我更是跟见了鬼似的,倒也不至于要到除掉她的地步。下药不让她开口的,是她的父亲,与我无关。”
李霓裳脑海里浮出齐王那看起来正派而威严的一张面孔,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虎毒不食子。可是有时候,没办法。”长公主悠悠地叹了口气,神情微微伤感,仿佛这叫她也想起什么久远的旧事。
“总之,此事你不必多问。你听姑母的话,回去安心待嫁。这也是为了你好。”她最后劝道。
李霓裳一动未动,足底生根,只盯着对面自己的姑母。
长公主与她对望片刻,轻轻摇了一下头。
“你既执意要问,那便叫你知道!如此也好,你心里有底,到时不至于毫无准备,万一若是因此出了岔子,反倒不好。”
长公主沉吟,斟酌如何开口。
“齐王之所以如此,是因情势。情势变,不得不变。”
她将崔蕙娘误听秘事的经过讲出。
“……他做梦都在想着南下,怎肯放过如此一个送到面前的机会。蕙娘是万万不能用了,只能是你。”
片刻前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一股彻骨的阴冷之意,自李霓裳的足底升起。
她的眼前掠过一道仗剑恃险领她走在绝地里的身影。雪松之下,傩面之后,一张飞扬的少年的面容。
他们这些人,怎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