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此时已痛到麻木,他下颚紧咬,忍痛伸出双手,于熊熊火焰中抱过了纪明意的身体。
他想起她是一个多么爱漂亮的姑娘,从来都是打扮细致才出现在他们面前,如今被烧成这样,阿意要是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念此,陆承将她发丝还有身体上的那些火星全部用手扑灭,他的手掌上顿时传来了被烧灼的感觉,但真是奇怪,怎么一点儿不觉得痛。
陆承死死地盯着纪明意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有莹光在闪闪烁烁。
直到魏管家大声喊着:“承哥儿!承哥儿!你在哪儿!”陆承方才如梦初醒。他抱起她,避开火光往屋外走去。
魏管家找见陆承,忙和王群一左一右地拖着他往外跑,下一秒,陆承原先待的位置彻底被房梁压塌了。
三人跑出火场,借着头顶的月光,魏管家看到陆承一双手上的皮肉变得猩红红肿,显然是在大火中受了伤。
他一个踉跄,几步冲过去,惊呼道:“承哥儿,你——你的手!”
陆承的神色冷静,他没管手上的伤,只是望着面前女孩儿,他将她紧紧抱住。
纪明意身上有的地方已被火星烧掠到,唯独面色依旧安详。她这幅样子,仿佛还在睡梦中,尚不曾离开。
陆承闭上眼睛,突然不忍再看,他的眼泪顺着面颊大颗大颗地滚落下。
从来恣睢桀骜,绝不在外人跟前轻易落泪的陆九郎,在这个一轮缺月的夜晚,埋在女孩儿的尸身腰间,哭得涕泪横流。
陆九郎今生唯一一次食言,是对阿意。
偏偏是对阿意!
你说过从此以后会保护她,说过至死不相负!说过让她不必怕,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她!
可这些,你一句都没有做到。
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至死不相负?!
“阿意!”
陆承的额头抵着女孩儿柔软的腰身,他嗓音嘶哑,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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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琼林宴。
白日里的殿试已结束,陆纨被景丰帝指为了状元,这个结果出乎意料,又好像是果不其然。
也有人笑言,陆状元这么好的颜色,让今科探花情何以堪。景丰帝却说“陆卿是陕西解元,后中会元,今又在殿试对答上令朕眼前一亮,他实在配得上本朝第一个三元及第。”
遂指了一甲中的另一名年轻举子为探花。
至此,陆纨达成了人生中第一个成就——三元及第。
琼林宴上,陆纨着一身绯红色的官袍,他的风姿气度出类拔萃,完全把身旁的小探花比了下去。就连景丰帝见到他,也少见地存了一些懊恼,认为若把陆纨指为探花,这绝对是大周一朝里头,最令人过目不忘的探花。
景丰帝道:“一堂济济,全是今后国之栋梁英才。就从陆状元起,每人做首对月小诗,为今夜的琼林宴添个喜庆。”
皇帝金口玉言,无人敢不从。于是陆纨起身,先向景丰帝祝酒,没想到胸口没来由地传来一阵心悸,酒杯从他手掌滑落,霍然在地面摔了个粉碎。
众人闻声望来,陆纨跪下道:“陛下恕罪,臣……臣方才突生心悸,御前失仪。”
立即有内侍上前打扫,礼部侍郎谢豫是陆纨的同门师兄,自然在此当头为他遮掩道:“碎碎平安,也是一个好彩头。看来陆沛霖这几日委实为了会试和殿试心力憔悴啊。”
景丰帝为人随和,倒不是个斤斤计较的皇帝,闻言一哂,便从善如流地没有怪罪于陆纨,只道:“既如此,陆卿好生休息,先照顾身子,日后才能为朕尽忠。”
陆纨道“是”,他捂住了胸口,只觉那股心悸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