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熙安觉得和楚祖压根没什么好聊的。
他真的就是一块又臭又冷的黑铁,不考虑人的情绪,措辞简短,直击话题中心,表达完观点后就不管不问了,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戴熙安突然很想什么也不管了,不管卢锡安诺是不是在监听,直接说:你救我难道不是想让我站在你这边吗?
你把你的欲求给我看,难道不是想在你孤独又危机四伏的前路中再加一条亡魂吗?
那你跟我摆什么臭脸?
“我拿不到密码。”戴熙安说,“唐崎是病态的理想主义者,他能为理想眼不眨送死,也能为了理想看别人丧命。哪怕卢锡安诺拿整个下层威胁他,他也不会交出密码,而是干脆鱼死网破,谁让他的理想破灭,他就让谁付出代价。”
楚祖多看了她一眼:“你对唐崎的评价并不好。”
“我对卢锡安诺的评价更差。”戴熙安心酸地笑起来,“我不是上层人,也不是下层人。带我走上这条路的老师被我卖了,救过我的人被我杀了。你说回家的时候我压根想不出我能回哪个家,这个世界没有比情报贩子更边缘的角色。”
“有。”楚祖想了想,“你觉得我是上层人,还是下层人?”
戴熙安:“……”
“而我不在乎。”楚祖低声说,“除了卢锡承诺给我的东西,其他我都不在乎。”
“他……不一定会愿意。”
“我知道。”楚祖平淡点头,“我做手术了,成了他的玩具之一。卢锡不需要给玩具什么,但我希望他能遵守约定。”
“你让我觉得恐怖。”戴熙安轻声说。
话出口她才想起不该把内心想法说出来,楚祖没有脾气不代表他脾气好,他们在卢锡安诺的监视下聊天,不该说会引发怀疑的内容。
楚祖做得滴水不漏,但她做不到。
当她在意识到楚祖的行事风格是先付出,再强行讨要回报的瞬间,她便想起了列车上的谈话,随之惊觉,原来自己被摆在了和卢锡安诺一样的位置。
她何德何能?
楚祖对她甚至比卢锡安诺要宽容,还给了另一条路:要不要去唐崎那边?
戴熙安不再说话,她侧头看着窗外。
晨曦把上层区映照得暖烘烘,社区放出人造鸟类,营造人们认知中的清晨,悬浮车停靠在指定站点,学校负责接送的老师全是仿生人。
事实上,那群排队上车的小孩里也有少数仿生人,没有孩子的家长可以花钱给自己定制孩子,定制参数详尽到小孩冲他们撒娇时笑容的角度。
仿生人小孩不会长大,等他们到了该长大的年龄,家长就该考虑定制下一个小孩了。
好没意思。戴熙安想,他们这类边缘人和仿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功能性的角色,有用处的时候出现,没用处后等待被处理。
她又想起游走在两头间言笑晏晏的自己。
被卢锡安诺的人抓住后,她被按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受刑,镜子里的女人被一颗颗拔掉牙,她的头□□浮在臭水沟里。
那时候她想,死了也就死了,就和被她出卖的老师一样,和那些报废的仿生人一样。她尽力了,活不下去嘛,也不丢人。
但楚祖该死的承诺又在脑海作祟。
「我不想死。」
能让戴熙安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难道楚祖还不恐怖吗?
戴熙安定定看着男人,许久后才听到自己开口,声音遥远又陌生:“我哪儿也不去。”
楚祖“嗯”了声。
厨房的全自动器械提醒已经做好早餐,高浓缩营养液,3D打印面包,合成蛋白棒。
楚祖去厨房端餐盘,戴熙安去浴室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