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意自然也听出这是夸自己身材好的意思,她心中大方接受了,面上却做出一副羞赧小意的样子,微微羞窘地嗔道:“郎君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绣娘,好生贫嘴。”
张绣娘是成了婚的人,懂得啥叫闺房之乐。见纪明意一副眼角斜飞,似嗔非嗔的模样,她捂住檀口笑了下说:“夫人若是穿过我家的衣裳,就知道陆老爷为何能容忍妾了。”
言罢,张绣娘笑道:“我看夫人爱穿杭缎和蜀锦,这些布料自然精美。只如今节气渐热,妾给夫人另做几身轻衫短裁的汗衫,可供夫人日常穿着。再做一件黛紫的翠纹裙、一件桃红的缕金挑线纱裙、一件鹅黄色细锦衣。老爷和夫人看如何?”
纪明意听她说起成衣来头头是道,心道这位绣娘倒确实专业圆滑。
陆纨回应说:“可。”
“除汗衫外,另几件衫裙,挑苏绣的斜纹布做,绘时下最时新的样式。”陆纨温声地嘱咐道。
张绣娘笑笑,忙福身应“是”。
南方的首饰衣裳流行的款式总要更为新奇,领先了北方一大截。而这些布料中,尤已苏州产的最为稀奇贵重。陆纨口中的“斜纹布”,又是苏州所有布料里,定价最为昂贵的一个。光一匹斜纹布,便能顶平常百姓家一整年的成衣花用。
这何尝不是陆纨看重妻子的体现?
张绣娘含笑问:“老爷也要做几件成衣吗?”
“不急。九月我上京参加春闱,八月时你再来量尺,为我做几件抗冬的衣裳。”陆纨道,“待会九郎来了,你先替他裁做几身。”
张绣娘说:“少年郎长得快,公子的衣裳确实该时常换。”
“听说公子今年下场参加了院试,这考上生员以后,跟普通百姓的穿着又不一样,妾为公子做两身细葛湖罗衫,再做几身平常直裰。陆老爷认为如何?”
纪明意抬眼,打量张绣娘眼,觉得此女委实妙。
张绣娘的这张巧嘴,几乎每句话都说到了陆纨的心坎上,他微微一笑:“便是你会做生意。就按你说的来,我再另付你十两赏钱,算提前为九郎博个好彩头。”
张绣娘笑得合不拢嘴,忙福身道:“谢老爷!那我且去花厅里等公子。”
张绣娘走后,陆纨与纪明意二人一时都没开口,屋子里陷入短时间的静寂。
察觉到陆纨安静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没有离开,纪明意不由定了定神,她和颜悦色地说:“不想郎君对绸缎布匹也能如数家珍,真真不愧解元之名。”
她嫣然地道出一句讨巧的漂亮话:“看来妾身也要更努力才行。”
“哦?”陆纨凝视着她,饶有兴致地问,“阿意此言当真?”
见纪明意的目光单纯而乖顺,陆纨眼里的深邃加重了几分。他走到书案前,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了一大摞纸。
纪明意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写的大字,忽然有些不自在。她搓了搓衣角,臻首低垂。
陆纨心知女孩儿这是因为自己大言不惭,所以才又羞又窘,他却成心明知故问一般,负着手,淡淡道:“阿意数数,这一共是多少?”
纪明意在此事上理亏——她这些日子忙着张罗清风堂开张的事情,确实对练字一事不够认真。
纪明意白皙的一张脸庞上泛起水腻的粉光,好像从前被高中班任抽背课文一样,紧张谨慎地回答说:“四十二。”
“是么,”陆纨沉吟,“还记得我离家之前,阿意答应过我会写多少张?”
纪明意的头垂得更低,她声似蚊蝇地说:“五十。”
“那缺的八张去哪儿了。”陆纨循循善诱地问。
他的语气不见丝毫严厉,几乎如往昔一般温和,可纪明意却无端地生出许多愧疚之情,好像自己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