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仿佛能够看到,那张俊美的面上,渐渐似泛出一层可疑的面热之痕。
裴世瑜不自然地偏过脸,轻咳一声,打断她话。
“你要我出来,到底是要说甚!”他略仓促地道。
瑟瑟未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停了片刻,应道:“裴郎君是个爽快人,我便也不在你面前拐弯抹角。关于此次公主与裴郎君的联姻之事,实不相瞒,乃是齐王惧怕遭到宇文纵与孙荣攻击,用尽法子,无论如何也要与你家结作联盟。他只为达成目的,怎肯顾及公主的羞耻?何况,连公主姑母,都做不得半点的主!”
“公主知裴郎君乃世间少有的君子,渊清玉絜,怎会看得上她?她更自知,配不上郎君。此事,请裴郎君千万勿要勉强,自管去齐王那里拒了。裴郎君若是拒婚,反倒是给公主留存最后几分颜面,她感激万分。”
瑟瑟终于讲完全部之言,吁出一口气。
“多谢裴郎君今夜肯听我这一番话。不敢再打扰裴郎君,我先去了。”
她向对面之人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站住。”身后忽然传来声音。瑟瑟停步转头。
“你为何如此好心,特意来我面前,要为她说话?”裴世瑜问。
瑟瑟目中露出一缕淡淡戚色。
“裴郎君问得好。”她道。
“我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却早早堕入泥潭,此生再无任何希望了。我也算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她贵为公主,我为奴婢,二人之间,有天壤之别,然而如今情状,她与我实际又无两样。我之今日,便是她的明日。我知遭人轻贱是何滋味,比死还要叫人难过。既然命定无法改变,如今我若能为公主在裴郎君面前留住最后几分颜面,也算是不负十年主仆之情。”
“我先告退。郎君若是有事,随时可来西角门找我。”
瑟瑟向着对面之人深深再施一礼,迈步而去。
瑟瑟走后,留下裴世瑜一人,再一次地陷入了矛盾。
傍晚与崔栩冲突,他被激怒,说出娶她那样的话。然而他自己也知,那应当只是他怒气之下的一句冲口之言。
若不是为了分担兄长压力,他半点也无娶妻之念,更不用说,娶一位如此特殊的女子。
娶她,真的不是一件小事。
然而,又不知为何,瑟瑟方才那一番言语,字字句句,听来明明是在劝他不要应下婚约,他却反而好似着了魔一般,偏愈发难以决断。
裴世瑜这夜回到驿馆,双手叉于脑后作枕,仰面闭目假寐,脑海里,不觉又浮出当日客栈内她被那崔姓男子抱行的一幕。
当时他只觉刺目,看她依在对方怀中,温顺无比。
此刻越想,越觉瑟瑟仿佛没有欺骗。自己当时确实应是看错。她侧脸向里,垂落双眸,分明是一副无力反抗、不愿叫人瞧见的羞耻之态。
裴世瑜便如此闭目而卧,身影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去多久。在又一道发自远处街巷里的更鼓之声隐隐送入耳鼓之时,他自黑暗里蓦地睁目,自榻上挺身而起,摸黑弯腰套上靴履,门也不走,推开后窗,掌按窗台,一个利落翻身跳出,足底便无声无息地落到了窗外的地上。
他悄然来到了那位姑姑所言的西角门外。
当真的受着一时的意念所驱来到了此处,本在他心胸内鼓胀不停的一股冲动,似又慢慢地消失了。
他于门外的残雪地上立定,举目眺去。
那角门紧闭,上方一盏照夜灯笼随风摇摆,引他靴前雪地里的一片昏黄光晕,亦是跟着晃个不停。
他静立良久,终还是举不动那一只叩门的手,最后,转了身,循着来时之路,离去。
忽然在他身后,此时隐隐传出来一阵嘈杂声,惹他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