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的身姿如松,半点破绽也不露,只是安静地立在桌案前。
陆承笼着一双手,冷硬地回答:“孩儿仍在调查。”
“但若一切水落石出了,”陆承抬眸,他慢慢道,“我绝不会瞒着爹。”
“请您相信孩儿。”
陆纨的手指微微扣了扣桌沿,他的视线落在儿子放在桌角的一双手上——九郎的手曾经那么漂亮,一手骑射功夫可称举世无双。
可这双手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样,是为了阿意,为了让阿意能有个完整的尸身……
想到此,陆纨的心头颤动了一下,他从右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个小匣子,匣身上精致的花纹凹凸不平。
他摸着匣身,沉吟片刻,方翻起盖子。
为了不让书信散墨,这几年来,这些家书皆被几层牛皮纸紧紧地包裹着。
陆纨一一地拆开牛皮纸,将其中的一封信递给了陆承。
陆承珍重地接过,他将信封放在跳动得格外厉害的心口处停留片刻,他闭了闭眼。
“谢谢爹。”陆承说,“今夜孩儿府中有事,我回府过夜。”
“改日再来孝顺爹。”陆承向父亲郑重跪下磕了个头。
陆纨只是安静望着他,没有说话。
陆承心如似箭,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行过礼后,他转身离开了。
陆承一走,陆纨随即唤了声人名:“凌远。”
很快有个黑衣人自屋檐上飞下来,陆纨淡道:“跟着公子,看他出府后拿着信去了哪儿。”
凌远道“是”,此人很快也消失在了夜色里。
夜幕低垂,几朵乱云漂浮在黑色的夜空中,将整片大地都显得空旷而阴翳。
陆纨坐在书房中的太师椅上,他揉散了紧皱的眉心,目光停顿许久,他终于也从匣子中抽出几封信观看。
阿意每次寄来的家书,篇幅其实都不算长,不过寥寥几行墨迹。陆纨的手指在那封“妾等郎君”上反复摩挲了下。他指尖颤抖,眼底升腾出一片朦胧的雾气。在这雾气中,他复又拆开下一封。
下一封是他收到的阿意寄来的第一封家书。
彼时他的阿意正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兴致勃勃地问他“可不可以在院子里住棵桂花树和棵枇杷树”。
陆纨收回颤动的手,他将视线转投到窗外。
陆纨不爱折腾花草,也不爱好附庸风雅的东西,因而他的院子干净整洁,无任何多余摆设,只一棵清幽的桂花树和一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
两棵树的种类完全不同,枝丫却相互缠绕,相依相偎,好像生来就在一起似的。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陆纨想起了这句诗文,他闭紧眼,轻轻呢喃着,眼眶登时感到一阵湿意。
这刻,于人前从不失态、永远风度翩翩的陆阁老,忽然失声哽咽,泪洒长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