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羁快步走下台阶:“绝无可能。”
“我知道你一心要娶苏樱,”田午追出来,站在阶上,“如今她不记得,任你为所欲为,一旦她想起来,你觉得她不会跑?”
裴羁步子一滞,回头,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何况还有窦晏平,卢崇信也盯着呢,如此佳人,我见犹怜,你无权无势一个白身,所倚仗的无非是我阿耶要用你,一旦牙兵平定,你就再无用处,到那时候,你确信能挡得住这些虎视眈眈的人,守住你的佳人?”
所以方才她跟苏樱讲的,是不是这些?心中一阵愠怒,裴羁冷冷道:“与你何干?”
转身离去,步子再没有停顿,田午抱着胳膊看着,许久,轻哼一声。
裴羁快步走向厢房,手刚碰到帘子,早已脱口唤了声:“念念。”
绿窗下,她回头看他,温柔的眼波:“哥哥。”
短短两个字,突然让他心情激荡到了极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脸埋在她后颈里,喃喃唤她:“念念。”
一旦她想起来,你觉得她不会跑?会的吧,她那样烈性,他过去对她那样坏。裴羁越抱越紧,心里空落落的,明明她柔软温暖的身体就在怀里,却总觉得像抱着一片云,一团雾,随时都有可能从指缝里溜走,消失无踪。在深沉的恐惧中感觉到怀中的人挣扎了一下:“哥哥,你弄疼我了。”
让他突然意识到用了太大力气,急急松手。
苏樱挣脱出来,长长吐一口气,掠了掠被他弄乱的头发:“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竟如此心神不宁,方才田午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裴羁伸手,替她把剩下几丝乱发掖到耳后,“方才田午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等我想起来从前的事,肯定不会嫁你,”苏樱低垂着眼皮,知道他一向多疑,必是对方才她们的谈话起了疑心,既然摸不透田午的用意,也不知道田午方才有没有跟他透底,那就不如照实告诉他,“还问我想不想逃。”
果然如此。裴羁愠怒更甚,抬眼向正房一望,田午依旧站在原地,看见他时,招了招手。
她必是早就做好了盘算,一面以旧事煽动她,一面以利益拉拢他,为的是促成这桩亲事,借助他对田昱的影响,成为魏博的实际掌控人。
田昱总说这个女儿好强斗狠,心眼却不算多,其实田昱看错了,田午虽然好强斗狠,心机同样深沉。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脚踢田承祖下水,又用几个女兵把田承祖死死按在水里出不来,漳河两岸全是看龙舟的士兵和百姓,经此一回,田承祖在众人心中只会留下一个窝囊无用的印象,即便田昱勉强把魏博传给他,将来必定也不能服众,难说什么时候就要被田午拉下马。
心机手段无一不强,只不过本朝从不曾有女子为节度使的先例。她想出头没问题,想拉他下水,以此在田昱面前搏个胜出也没问题,他虽不会答应,但也不会觉得为自己谋利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但她暗地里挑拨苏樱和他的关系,那就不行。
“哥哥,”突然听见苏樱问道,“田将军为什么说等我想起来了,肯定不会嫁你?”
裴羁心中一紧,低头,苏樱正看着他,雾蒙蒙一双眼带着迷茫,疑惑,还有淡淡的探究。裴羁突然有些不敢看,转开了脸。
该怎么对她说?他那些令人不齿的过往。要继续瞒着吗?可既然错了,难道不是应该把自己犯下的罪行一一坦承,才能做到最彻底的忏悔吗。
苏樱安静地等着。他不会说的,他傲慢自负,过去那些事他既不觉得做错,又怎么会承认。却在这时,突然听见他沉沉的语声:“我过去,待你很不好。”
苏樱皱眉,在惊讶和茫然中,不由自主问他:“怎么个不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