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长皇帝短,时候久了,这个名字已经完全被遗忘了。现在递到她嘴边,今后就只属于她,他很期望她能唤他一唤,哪怕只有一次,也心满意足了。
可惜她不是那种孟浪的人,只是谦卑地敷衍着,“这两个字是天,臣妇就算想一想都犯死罪,哪儿敢这样称呼您。您今儿纡尊降贵驾临,已经让臣妇承受不起了,若再僭越,那臣妇更是不得活了。您瞧,天这么热,您窝在这车里也不舒坦,还是回宫去吧。”边说边打量这座驾,嘀咕着,“从哪儿踅摸来这么一辆车呀,您乘着这车,委屈了。”
她这是在调侃吧?为着出来见她一面,特意弄了辆不起眼的马车。然而这不起眼,也只是欲盖弥彰罢了,京城遍布锦衣卫的耳目,就算是皇帝,只要出了紫禁城,一举一动也在他们的监视下。他跑这一趟,也许不多时就会传进余崖岸耳朵里,他不是没有办法堵那些探子的嘴,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甚至是带着些挑衅的意味,偏要让余崖岸知道。
不过说回车驾本身,多少有些尴尬,他目光游移着,强装镇定道:“是章回想的辙,不想惊动太多人,用这车方便些。”
如约拱眉微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怜惜的意味,“快着,回去吧。”
每一次相见,都不能停留太多时间,不免让他遗憾。但见着了,从她的表情和语气里感受到一点微妙的变化,又让他暗自欢喜。这大概就是心悦一个人的感觉吧,又因为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让这感觉赠添了玄妙的色彩。她变成了一个全新的,让他爱慕仰望的人,他自发地为她镀上一层金,越是难以触及,越是眉间心上。
所以他还留恋,并不想立时分开,如约只好转身朝章回招了招手。
章回快步来了,垂袖问:“夫人有什么示下?”
如约和煦道:“时候差不多了,大总管护送万岁爷回宫吧。”说着朝皇帝俯身,“臣妇身上有热孝,原本七月初六要上咸福宫送绣活儿的,想着到时候来向皇上请安,这回也不能成行了。今儿多谢皇上垂询,魏家微末,劳动了圣驾,是我魏家满门的荣耀。”
她照样说着客套的话,但不像先前那样滴水不漏了。章回看见了一线转机,忙道:“夫人是受了太后老祖宗所托,绣七夕用的桌围吧?不能进后宫不要紧,您照例送进养性殿,养性殿在外朝,没那么多忌讳。到时候我过养性殿取去,一准儿替夫人把东西送到。”
如约想了想,有些犹豫,“劳烦大总管,这怎么好意思。”
章回摆手不迭,“我们这号人,原就是给主子跑腿用的,为太后老祖宗尽尽心,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这么说来就不便推辞了,如约道好,退后两步,摆出恭送的姿态。
这是心照不宣的约定,既然初六要进养性殿,就可以再见上一面吧!皇帝心下有了指望,又望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登上了车辇。
马车跑动起来,直到跑出巷口,她才缓缓抬头。
初六该怎么安排,回头再好好思量吧!眼下得回到灵堂,按着丧仪的规定举哀哭灵,待到举哀结束退回厢房,才有空闲坐在窗前歇歇脚,饮一杯茶。
窗户半开,她偏过头,看向院子里往来忙碌的人群。东墙根儿钉子般矗立的两名锦衣卫还在,她定定望着,脸上神色逐渐变得肃穆起来。
转头叫闻嬷嬷,小声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闻嬷嬷迟疑了下,复又点点头,退了出去。
她放下杯盏,起身走出厢房,命人把那两名锦衣卫传来,和声道:“二位在这儿守了两天了,这么热的天,怕身子受不住,回衙门复命去吧。”
那两名锦衣卫朝她拱手,“卑职奉命看护夫人,丧礼还没完,不敢随意离开。”
如约说不要紧,“进出的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不会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