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接踵而至,每一道都是生死之劫,没有给人半点喘息的间隙,刺目的强光接连闪现,照得晏琳琅睁不开眼。
轰隆的巨响震得人神魂俱颤,身处雷劫中心的殷无渡,面色被电光照得如纸煞白。
不知天道是否感知到他记忆有损,每一道天雷都无比残酷迅猛,每一道天雷落下都带起魂惊骨碎的剧痛。
小雷劫、大天劫轮番上阵,这是要了殷无渡的小命!
少年从一开始的勉强站立到后来的撑地半跪,最后连跪都跪不住了,喷出一口血雾扑倒在地。
他甚至连一件避雷劫的法器都没有!
鲜血自他的口鼻、眼角溢出,仿佛几行血泪。
意识模糊之际,他仍握紧了腕上的红绳银珠,如同溺水将亡之人握着最后一根浮木。
“晏琳琅……好痛……”
鲜血喷溅,皮开肉绽。
直到最后一刻,他仍念着她的名字,把她当做唯一的救赎。
晏琳琅喉间漫上无尽的酸楚,一颗心仿佛被用力拧着,挤出带血的痛意来。
“婆娑万象,开!”
她施展术法,顶着雷电的风暴寸寸前行,艰难走向正经受天劫的少年。
明知现实的她护不住记忆中的少年残影,明知她无法抵挡已经发生的酷刑,可她还是拼尽全力施展朝殷无渡靠近。
“你要劈死他吗?”
晏琳琅双目湿红,反手拔下束发的骨簪——
昨夜殷无渡送给她的,用吞天兽护心骨打磨成的护身法宝,朝着毫不容情的雷云掷去,夹杂着一个少女迟来六十年的、带着哭腔怒吼。
“来啊,有本事连我一起劈!”
……
骨簪的金光破空而来,落在玄溟神主的眼中。
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渡劫时并无任何法器防身。
黯淡的回忆中绽开了熟悉的紫莲幻境,步步生香,淡紫的光华温柔地缠绕在殷无渡的指尖。
是属于晏琳琅的气息。
他的心口骤然一悸,缓缓抬步穿过潮水般分流的回忆,朝那金光隐现的方向缓步而去。
光芒渐盛,周遭画面如碎裂的镜片剥落,露出浑天仪中原本的星辰虚空。
骨簪飞回手中,晏琳琅长发披散,有所感应似的猛然回头,看到了同样身处虚空结界中的殷无渡——
或者说,额间红纹、发带垂缨的玄溟神主。
仿佛卸下一口气,晏琳琅手握骨簪瘫软在地,弯了弯唇线,可甫一开口便酸了鼻根:“殷无渡,殷无渡!”
她的声音那样坚定澄澈,如阳光穿透迷雾,照入黑暗的地底。
少年神祇不由自主地缓步走近,半跪蹲身,静静地与她平视,似是要确认她是回忆的残影,亦或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你不该进来,晏琳琅。”
终于,他开口说道。空荡的嗓音,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晏琳琅在他眼底看到了无尽翻涌的情绪,最终,又归于一片深暗的平静。
他记得当年被她舍弃的伤痛,怨她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月的男人忘了青梅竹马的承诺,无数次给了他希望又亲手将希望掐断……
晏琳琅固然可以再搬出“情花咒”的缘由解释,可世间很多事,不是有苦衷就能被宽宥。
如果奚长离有一日告诉她,当初他舍弃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会冰释前嫌吗?
不会吧。
正如她无法原谅奚长离,殷无渡也有不原谅她的理由。
可即便既如此,殷无渡恢复记忆后做的第一件事,仍然是杀上昆仑为她复仇。
他怕她受委屈,其次,才轮到他自己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