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王道容这段时日对顾家的生疏怠慢,王羡也不能不管了。
直接问他未必肯说,刘俭谢蘅那两个小子跟他关系不错,王羡心里想着,或许宴散之后能叫这两人过来问问。王道容不傻,自也听出来了顾锡的弦外之音,却是八风不动,置若罔闻。就连谢蘅都忍不住微讶地看了他一眼。竹林里多蚊虫,众人为效竹林风气,才宁愿忍受蚊虫叮咬,也要做名士风流的姿态。
王道容觉得无趣乏味,垂眸正瞥见一只蚂蚁经过。他便微抿着唇角,不动声色将手指从袖口中探出。蚂蚁行进正急,天上突然降下一座五指山,愣了一愣,这才试探性地伸出触角,爬上山坡,想要翻阅这座巨障。他偏不肯放过这只蚂蚁,待它好不容易翻过了这座五指山,他又将手指头挡在蚂蚁前方。
刘俭的眼睛看得都要掉下来了。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玩蚂蚁!
王道容轻轻抬起手,将手举到日光下,凝望着指尖上这黑黑的小东西。如今在他眼里,这小蚂蚁也比这所谓的请谈来得有趣。奇怪,明明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他甚至还能与他们虚与委蛇,为何今日却无端感到一阵厌烦呢。便是顾锡那副若即若离的狐狸做派,在他眼里也十分讨厌。
王道容垂眸凝着这只蚂蚁忙忙碌碌,翻山越岭,脑海中无端地浮现出慕朝游的身影。
慕朝游就像是这只蚂蚁,小小的身躯里不知道哪里藏着的一股劲
他指尖轻轻拂过蚂蚁的身躯,想剖开细看,但这小东西太过脆弱,稍微用些力气就能要了它的命。
王道容捡起一颗小石子摆在蚂蚁面前。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蚂蚁哪里知道它面前巍峨的山脉,在人眼中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石子。偏它还斗志昂扬,生机勃勃,披荆斩棘,高歌猛进。翻过这颗石子,又是小一颗石子。
王道容从果盘中拿起一颗蜜饯。
它的挫折与苦难不过人动动手,拂拂袖,一念之差,只要他愿意,也可赐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富贵荣华。不知是不是受了惊,蜜饯拦路,蚂蚁却偏偏像是没看到一样,仍慌慌忙忙,翻山越岭忙着逃命。
王道容一瞬间兴味全失,本想将这蚂蚁捺死。不知为何,临到头,却鬼使神差将它放了。耳畔隐隐传来一阵说话声,似乎有人在喊他。王道容这才收心神,抬眸回望了过去。
正对上顾锡含笑关切的视线:“芳之可是累了?刚刚怎么喊你都不见你应。”
王道容脸不红心不跳,面色没变地站起身,顺坡就驴地跟着赔罪,“抱歉,容昨夜阅览一卷天竺经文入了迷,未觉夜深,直到三更才歇。”顾锡宽容地笑了笑:“知道你喜欢这些。唉。”
他叹了口气,“也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招待不周。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爱听我们这些老的谈天说地的。”又意味深长地说,“正巧前几日我新得了几卷天竺来的佛经,正藏在湖心的书斋里,你若有兴趣,我叫人带你去看。顾锡言辞中大有深意,在场中的年轻人非只他一人,为何偏叫他去书斋借书?王道容何其灵慧,略一思忖,便已想明白其中关节。这恐怕是单独打发走他,或许顾妙妃已经在书斋中等候着了。
他也未曾拒绝,只谢过顾锡的好意。
有仆役走过来引他出席,王道容略一颔首,跟随他离开了竹林。
去往湖心书楼,要经过曲折迂回的水榭长廊,四面青山环抱,风烟浩渺,湖浪拍天。
时有风来,吹动王道容峨冠博带,天风环佩,琅琅有致。
长廊足够长,足够王道容放空思绪。他大袖被风吹得摇摇摆摆,如同栖息在湖面上的鹤。
乌黑的眼睫半低着,脑海中,慕朝游再一次不经意间跳出。
说来也怪,那日与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