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早膳,身旁的下人正呈着一盅清茶,似并未注意到进来有一会的季则尘。
其实早在季则尘甫一进到大厅时,季家主余光便已经看见他了,但季家主还是淡定地端起清茶,慢条斯理地浅呷。
直到季则尘温和开口唤他:“父亲。”
季家主漱口后掩唇吐在青花瓷杯中,再执着素净白帕擦拭唇角的水渍,一系列雅致之事做完,他才瞥向立在朱红牌匾下的季则尘。
青年的衣襟被怀中的赤貂勾得微散开,露出略显病态苍白的颈项,青筋凸起清晰,并无任何轻浮反而增几分清淡。
哪怕他什么也没有做,季家主心情不悦时,总都能寻到碍眼之处。
季则尘轻垂下眼睑,温和得似波澜不惊的水。
季家主掀眼皮觑他立在大厅,随口问道:“这般早你守在此处是作何?”
季则尘抬头,见他似真的忘了,腔调斯文地提醒:“今日是父亲交给时奴钥匙的日子,父亲还没有派人送来。”
季家主从不记得哪日是给钥匙的日子,每月都是待季则尘按捺不住亲自前来,但究竟会不会给全凭季家主的当日的心情。
心情若是尚且还好,便会准许他拿着钥匙去见人。
显然近来季家主对他并不满意,甚至越发厌恶,以及莫名产生惧意。
无论是哪种情绪都不足以,让他大发慈悲将钥匙交给季则尘。
哪怕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被锁在暗室中的那人了。
季家主眼神上下扫视他,越看心中越不爽快。
青年的面色像是溺在水中过,透着非正常人般的惨白,不知何时身形亦颀长似秋水为神玉为骨,一举一动隐透着温慈。
越发生得相似了,难怪帝王不待见。
若非那双眼,只怕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当年名动汴京的季大小姐。
不像父亲,反倒生得像姑姑。
季家主收回视线,站起身接过身边随从递来的玉笏,道:“一会我会让人送去澜园。”
季则唇角弧度上扬,不过分欢喜,也无过分冷淡:“多谢父亲。”
季家主不喜搭理他,踱步与他擦肩而过。
赤貂忽然凶残地呲牙。
他顿下脚步转眸落在它的身上,道:“玩物丧志,不思进取,倘若让为父再见一次你抱着这畜牲,休怪为父心狠。”
赤貂听懂了,挣扎着欲伸爪子挠他。
季家主曾经吃过赤貂的亏,眼下见此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玉笏险些没拿稳掉在地上。
“季则尘,管管这畜牲!”他脚下不稳的被身后的随从扶住,长翅官帽被撞得歪七竖八,隐透几分滑稽相。
赤貂呲牙声越发凶残,浑身的毛发都乍起,眼神凶狠得随时都要扑过去抓烂他的伪善。
青年清瘦漂亮的手指按在赤貂的头顶,轻柔地安抚两下,腔调清淡得也不像是呵斥。
“吓到父亲了。”
赤貂的呲牙声音顺势闷住,浑身的毛软下,耳朵也蔫耷耷的发出温顺的舒服哼声。
没了赤貂发狂的威胁,季家主面色难看,颤着手扶正头上戴歪的官帽。
他想要牵连地疾声厉色季则尘。
然而对面的青年低垂鸦羽,周身温顺无戾,不像他指使的。
赶往早朝的时辰并不充足,再捱下去只怕是要迟了。
季家主瞪了眼季则尘,卷着广袖阔步行出大厅。
季则尘转过身,面色淡淡地凝望行色匆匆的背影,四方天井中照进一束晨光,缸中白莲隐有光辉。
良久,他垂下眼睫,冷白的手指按在怀中的赤貂头颅,温声道:“要杀人不要光明正大的提醒他,应该乘人不备悄然的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