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仍旧一切如常。
如是一直过了六天,到第七日晚上,他终于做了梦。
那状态十分古怪,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睡着了,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宛如灵魂自体内抽离一般,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全新视角,在天空中俯视着自己。
他终于从过往那冗杂的记忆当中,寻到了与桃娘相似女子的影子。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彼时他身在南境,刚刚结束一件棘手的差事,百无聊赖,便想着找家酒馆儿去喝喝酒,透透气,屁股在酒家的座椅上落定没多久,便接到了师姐的传书。
急事,速至!
公孙宴心头一个咯噔,匆忙结了账去与师姐会合。
荒村古道,乌鸦凄鸣,师姐一身赶路的装扮,风尘仆仆。
见到他之后,也没寒暄,便开门见山道:“有件事情须得料理,只是我受命北上,实在没有闲暇停留,只好交付给你代劳……”
公孙宴见她正色,也不迟疑,当即应下:“师姐但请吩咐!”
如此说着,他视线随意地往后一扫,便见师姐身后不远处,还跌坐着一个双臂抱肩、难掩惊恐的年轻女郎。
她衣着粗陋,满头青丝胡乱地垂了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孔,却也能窥见清丽脱俗的影子。
只是露在外边的那双手,却有着做过粗活的痕迹……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瑟瑟地往师姐的影子里蜷缩了身体。
公孙宴见状,便赶忙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了。
却听师姐说:“天杀的畜生,居然捉活人配阴婚!我有急事在身,马上就要北上,无力料理,你来替我了结此事!”
用活人配阴婚!
公孙宴听得心头一凛,既而愤生,当仁不让的应了:“师姐只管放心!”
那短暂的会晤与匆匆一瞥之后,师姐带着那女郎匆忙离去,公孙宴则着手去调查这件事的始末。
皇朝地广,东西南北风俗各异。
而风俗这东西,往往都是过往历史的遗留。
公孙宴不是乔翎,南派不需要他做一张白纸,学成出山之后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世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皇朝的四方隐藏着什么,而南地又存在着什么东西。
本朝开国之初,高皇帝令宁国公府杨氏南下戍守【小酆都】,而【小酆都】的记述,实际上要追溯到高皇帝纪元之前。
据说在那时候,此地鬼道昌隆,时常有阴兵夜行、修罗降世,连同风俗民尚,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北地,尤其是神都人氏,受高皇帝及其昔年功臣们的熏陶,崇尚节葬,宣扬人死万事皆消。
而出了神都,越是往南,葬礼的仪式便越是隆重。
到了【小酆都】附近,更有着事死如事生的风俗,寻常人家为了安葬亡故的长辈,倾家荡产也不为奇。
毁家厚葬还可以算是自家事,但因而产生的阴婚乃至于盗尸案,却叫官府十分头疼!
公孙宴听师姐简单说了原委,虽觉愤怒,倒并不十分惊讶,简单问了情况,再去调查此案,却又觉出棘手来了。
既是要强夺活人配阴婚,那就必得有个夫家才是。
那女子的夫家极其显赫,是益州都督赫连氏的嫡系子弟!
三省宰相,官正三品,益州都督,官从三品——这从三品的官位,在神都都可以说是位极人臣,更何况是在地方上?
甚至于南派有位宿老,便是赫连氏出身。
两重关系压制下来,赫连氏在益州治下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只是……
公孙宴心想,别说是土皇帝,就算是皇帝,强抢民女去配你们家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