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正立在养心殿抱厦前张望。
年头,万岁爷便有意从乾清宫搬来这处起居,只是温昭皇贵妃骤然崩逝,紧跟着又有谒孝陵、郑军侵扰福建等要务处置,迁宫的事儿
便拖下来。
好在他留个心眼,提早打点着。
这不,昨儿个夜半,皇上忽然吩咐二阿哥前往养心殿避痘,可不就免了手忙脚乱的折腾。
远远瞧见顾问行回来,梁九功赶忙迎上去:“可算来了,万岁爷在里头发着火呢。二阿哥如何了?”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胤礽探出个脑袋,蔫嗒嗒回他:“保.....好好的呢。”
梁九功瞧着心疼,使唤两个小太监归置阿哥的用物,自个儿先跟着顾问行将人迎进去。
康熙安寝皆在西次间。
暖阁内靠着南窗是通炕,旁边多宝阁上摆着一些玛瑙、白玉之类的珍宝珠玩,再往北就是龙床。
顾问行原本打算将人放上床休息,胤礽却揪着他的衣服,看向南窗下炕桌边的康熙。
好难受啊,想要挨着阿玛睡。
康熙正一一驳回御史们的折子,余光瞥见儿子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眼神软了大半。连忙搁笔伸手道:“来,将保成抱来,朕陪着他睡。已至初夏,炕上摘了白色毡毯,只铺着黑缎垫褥。康熙将引枕挪开,给胤礽腾出地方,又抖落开一条小夹被给他盖好。小孩子生病总是粘人一些。
胤礽才做过那样的梦,虽然心生芥蒂,满腹委屈,却依然觉得挨着阿玛极有安全感。
他使劲团了团身子,在康熙膝边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朱纯暇选好合适的痘痂入宫,已经是两日之后。
康熙对此虽有些不满,却也拎得清楚,好的痘痂能叫保成少受罪,便不必如他一般脸上留痕了。
帝王坐在明间宝座上,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胤礽,无奈低
声解释几句。
待小家伙点点头,
这才命几位太医上前。
原该经过萨满祭祀,拜启痘神娘娘后,再择吉日行事。今日完全省去了繁杂步骤,这过程反倒简单了,只是要留心之后几天种痘本是大事。
康熙将这事儿看的紧要,便命两人奉诏留宿宫中,以便随时能看护阿哥。
当夜,小家伙便又发热了
康熙早有准备,接过御药房准备好的汤药,一勺一勺亲自给喂下去,又衣不解带眼不离地守了三五日,才算是安稳下来。值得庆幸的是,胤礽出痘的数量很少,又几乎都在手臂上,绝不会误了这副玉雪雕琢的好皮相。
康熙不免笑着调侃:“以后,太子妃该感谢朕才是。”
胤礽已经恢复了大半精气神,忍着不去挠痘痂,歪头问:“太子妃?保成要靠脸讨她欢心,才能换取好吃的吗?”康熙哈哈大笑:“你是大清的太子,自然不必讨臣子的欢心。再说,朕何时少你吃喝了?没出息的兔崽子。”这段日子,帝后时常提及立储之事。胤礽在旁边听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过来,太子是个很高的位置,可以跟汗阿玛更贴近的那种。可是,额娘似乎不喜欢他当太子
小家伙蹙着眉头,苦恼抱臂想了半晌,终于问:“阿玛,当太子有什么好处吗?”
康熙才啜茶入口,听这话难免呛着。他接了梁九功递来的帕子沾了唇边,又气又好笑:“旁人费尽心思争夺的位子,朕亲手捧到你跟前,还得姥姥喂饭哄着你吃下去。”真是惯得.....法无天。
即便这么想,帝王也还是添了句:“太子乃半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般权柄,能做成的事儿可就多了。”胤礽眼中忽然有了亮光,扯扯康熙衣袖:“也能叫额凉阿玛一直不离开保成?”
他摸摸胤礽的脑壳,笑意盈盈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