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涂嬷嬷说的,大雨来得快,消退得也快。大约下了有半个时辰吧,终于止住了。太阳从云层底下现了现身,可也只是一弹指,又不见了踪影。
热风吹起来,裹挟着潮湿的空气,把人团团围住。忙进忙出的几个太监瞧了天象,晃着脑袋说:“过会子指定还有雨,瞧着吧。”
涂嬷嬷她们趁着雨暂停,赶紧把车里的东西搬进来,如约便辞过湘王妃,去认了分派给自己的屋子。
进门一看,除了狭小点,倒也没有别的不好。指派莲蓉她们把东西放置妥当,就让她们找地儿歇着去了,不用伺候。这些年她的心一向是孤独的,在宫里不容她一个人呆着,现在能选择了,宁愿清清静静无人打搅,图个自在。
合上门,把做好的便袍翻找出来,端正地摆在桌上。自己就这么定眼看着,脑子里冒出好些念头……要不是闻嬷嬷还在余崖岸手上捏着,这回送便袍,不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可就是一次次地失之交臂,仿佛上天自有它的安排。也罢,既然暂且不能动手,就好好利用时间吧。以前不敢确认的事,现在可以慢慢规划,等她有足够的把握和底气时,也许真的可以做到十拿九稳,到时候再行事,便不会出错了。
静静心,坐在窗前看天色,昨晚在廊庑上说定了,今天要在入夜前把便袍送过去的,但黄昏伴着雨点来了,她也没有挪动。
等待暮色四合,等待浓夜的帷幕高张起来。只有时辰对了,才能让严谨的人,滋生出不该有的念想。
皇帝政务巨万,要是按照前两天的安排,这时候应当正接见内阁大臣,或是预备上太后跟前问安。她知道差不多了,就要挑他平时忙碌的时候,端看他在不在大帐里等着,就能看出端倪。
起身到铜镜前整理一下仪容,取过一把伞,抱起便袍走进了雨里。
雨不算太大,但这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条件很简陋,四周围全是黄土地。从她的住处到皇帝行在,算来总有几十丈远,一路都是雨水浸泡过的泥泞。等她走到大帐外时,裙裾和鞋全糟污透了,连上襦的衣摆都湿了一大片。
抱厦里的章回老远就看见她了,忙撑伞出来迎接,“这还下着雨呢,夫人怎么过来了?”
老实头儿的如约,说什么都是一副诚恳的模样,“苏师父前儿交给我的便袍,我已经补好了,怕御前要用,赶着送过来。”
章回把她引进抱厦里,接过她手上的便袍查看,精美的膝襕像一道虹,跨过了层叠的马面褶。要说手艺,哪儿有什么可挑剔的,到现在他都觉得当初放人出宫是个大损失。万岁爷那头好像也懊悔了,外人不知道,他们御前近身伺候的,眼里看得真真的。
如约还是惯常进退有度的样子,心里明明想见一见皇帝,但这个要求绝不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只是朝章回欠了欠身,“衣裳送到了,我就不叨扰师父了。劳师父代我向万岁爷请安,我这就告退了。”
她要走,章回忙叫住了她,笑着说:“夫人辛苦了两日,又冒着大雨送来,咱家可不敢昧了您的功劳。您进大帐吧,万岁爷今儿得闲,在里头看书呢。夫人进去请个安,交了差事,万岁爷记住了您的好,往后对余大人的仕途也是个帮助。”
所以果真被她料准了,皇帝在应当忙碌的时候闲着。遥想当初,试图迈进养心殿,不知要费多少力气,现如今出了宫,要见正主儿反倒容易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可她没有立时答应,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裙子,“都弄脏了,怕会御前失仪。”
章回说不要紧,“出门在外,万岁爷能体谅。况且越是弄脏了衣裳鞋袜,万岁爷越知道夫人的不易。”可不能再啰嗦了,边说边把人往里头引,“夫人既到了御前,没有不拜见的道理。随我来吧,正好把袍子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