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刻谨记自己是大燕人。可是,孕育着他的羌戎,都对他如此残酷。
这要他如何信任一片素昧谋面,只存在于生母只言片语里的故土。
他是一个没有故土的人。
就算死了,也是一只游离人世的孤魂野鬼。
直到那日,在牢房里,他听到面前的姑娘说:
“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不会拼命去练武,不会在乱军里冲锋,不会在被包围的情况下还不放弃突围的机“说着求死的话,做着求生的事情,不觉得很矛盾吗。”
“....时人讲究落叶归根,你在羌戎寻不到自己的根,为什么不试着来认可大燕呢?””
那一刻,他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
他强装出来的桀骜冷酷,在她面前都成了纸老虎。
努力呲出来的尖牙,也都被她视作笑闹。
她竟然妄图驯服一只野兽。
李宜春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
明明已经吃撑了,还是努力解决掉了桌面上的所有饭菜。
霍翎叫来店小二收拾碗筷。
李宜春又重新倚回栏杆,推开窗户,回头朝霍翎笑:“和你吃饭很开心。”
霍翎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吗?”李宜春一手抓着栏杆,身体向她倾来,似乎想要辨明她说的到底
是真心话还是哄人的假话。
可他看了又看,还是看不出来。
她好像有一种天赋,能把哄人的假话说得比真心话还真。
以至于你明明怀疑她在哄骗你,但又忍不住在想,就算真是假话也没关系。她至少还愿意花心思哄骗你。于是李宜春也不再探究:“可惜,这样的机会,以后怕是没有了。”
霍翎道:“虽然不能一起吃饭,但如果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给我写信。”
李宜春鬼使神差道:“那要是没什么问题,可以给你写信吗。”
霍翎微笑:“最好不要。”
仿佛有一盆冰水,在这寒冷刺骨的九重天兜头朝他浇下。李宜春在心如死灰和死灰复燃间来回横跳,他气得口不择言:“霍翎,我真想咬死你。“那可不行。”霍翎用手抵着他的额头,将他凑近的脸推远,“别想占我便宜。”
李宜春恨恨磨牙,却又无可奈何。
他在心底哼了哼,反正有没有问题,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她不让他写,他偏要写。
不能再被这个女人拿捏住了。
“行了,别闹了,等天色一暗我就要回县衙,你再与我说说羌戎那边的事情吧。”霍翎对李宜春道,“别说王帐那些讨厌的人,就聊聊你自己的事情,或是羌戎的风光。”只要霍翎想,她就能成为最好的倾听者。
两人随便聊着羌戎的事情,一直聊到夕阳西下。
晚霞烧红天际,又将满地白雪染成绯色,霍翎戴好斗篷兜帽,对背对夕阳的李宜春说:“我走了。”李宜春静坐在斑驳暗淡的光影里,语气有些沉闷:“你明天还出来吗。”
“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周嘉慕对常乐县的掌控力不弱。”
李宜春揭穿她:“你是怕被周嘉慕发现吗,你分明是怕被端王发现。
“你是在指责我心虚吗?”霍翎被他逗笑,隐在兜帽后的眼睛也弯成月牙
,“李宜春,以后别用这种语气说话。
“不然旁人会误以为一”
“我是出来与你私会的。
大门打开,被厚重大门阻隔的喧闹声也从酒楼大堂飘来,霍翎没有回头:“别担心,在我离开燕西之前,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李宜春愣愣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半晌,他低下头,用一只手死死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