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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习惯性地抬起下巴,想给刘交一个桀骜不驯的嗤笑,又被刘邦敲了一下脑袋,才乖乖拱手行礼。
刘交心里有点怵。这小侄儿看上去不是个乖巧学生啊。
刘喜的眼神很是羡慕。他长子只比刘盈小一岁,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提什么启蒙了。
虽然刘交有点担忧教不好刘盈,但现在刘家就只有刘邦一人为吏,刘交回家后也要仰仗三兄,正准备应下。
刘盈却在开口前把脸仰平了,看着他父亲的下巴道:“阿父,你不是曾经在儒生帽子里便溺吗?怎么会让我向儒生求学?”
刘交不敢置信:“三兄!”
刘邦神色不变,语气仍旧慵懒:“别听他胡说,他故事听多了,常把故事里的角色和我搞混,不信你听我问他。盈儿,我什么时候在儒生的帽子里便溺?你听谁说的?”
刘盈又抱起了他的小短手,垂首想了一会儿:“一个儒生投奔你的时候,你的门客阻拦他时说的。”
刘交愣住:“门客?”三兄都有门客了?
刘盈板着小胖脸点头:“对,阿父的门客说的。”
刘邦又问道:“之后呢?我侮辱那个投奔我的儒生了?”
刘盈摇头:“没有。你很恭敬地对待他,对他可好了。”
刘邦点了点儿子的鼻子:“笨盈儿,我的门客又不认识他,怎么会向陌生人说主家的不是?很明显那些说闲话的人是我派去的啊。我在考验投靠者的真心。”
刘盈睁大眼睛:“这样吗?那阿父在儒生的帽子里便溺的事是假的?!”
刘邦似笑非笑:“不,是真的。”
刘交再次尖叫:“三兄,你居然真的做此等无礼之事!”
刘邦瞥了弟弟一眼,道:“对。我幼时往你的虎头帽子里撒过尿,你忘记了?”
刘交再次愣住:“啊?有这事?好像是有这事……”
刘邦嫌弃地叹气:“在大儒门下求过学,怎么还是傻乎乎的。你想想,那些儒生一个个膀大腰圆,我虽然不惧他们,也不会故意去招惹。”
刘交干咳一声,左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转移话题:“三兄,你有门客了?”
刘邦更加嫌弃:“我都说了,他把故事里的角色和我搞混了。我只是一个亭长,哪来的门客?”
刘盈辩解:“我没搞混,是你未来的门客!”
刘邦敷衍道:“哦。”
刘交看着三兄和侄儿的互动,很是好奇。
三兄明知道侄儿在胡说,还顺着侄儿的话煞有其事地解释,这种教育方式闻所未闻。
刘盈接受了他老父亲的狡辩,闭上嘴走神,不再打扰长辈们闲扯。
刘交和萧延终于能走儒生相互拜见的正式流程,虽然萧延家传是学黄老的。
见刘交骄傲地拿出他私藏的《诗》,萧延激动地凑上去看,刘盈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了。
“始皇帝曾下令,谈论《诗》《书》者弃市,以古讽今者灭族,焚书令颁发后三十日不烧者黥为城旦,官吏知情不报同罪。这只是前年的事。如今还不过两年,不仅官吏对民间藏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县令都常捧着《诗》《书》诵读。连始皇帝的诏令都阳奉阴违了,我看这大秦要完。”
刘盈说话的声音很小,仅刘邦听清了。
刘邦低头看了儿子一眼,摸了摸儿子的秃脑壳,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