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许织夏没有等到他,等到的是警署医务室的军医。
也是那晚,纪淮周抱着母亲的骨灰盒登机,心如止水地离开了港区。
这一走,他没想过再回来。
半夜,航班安全降落杭市。
私家车匀速行驶在高速公路,大路空旷,收音机关着,车内很静。
后座,纪淮周缠绷带的手搭在骨灰盒上,闭眼靠着,听着窗外其他车子飞驰过的风声一声掠过一声。
周清梧坐在副驾驶,说着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适当寒暄几句后,周清梧说起到:“阿玦,以后留在杭市吧,户口就落到小姨家。”
纪淮周对周清梧的嘘寒问暖置若罔闻。
虽说周清梧是他母亲的亲妹妹,是他实打实亲缘上的小姨,但事实上他们的姨甥关系,同周祖生的远亲比起来,深不到哪儿去。
他只是在杭市出生,幼时生活过几年,而后便跟随母亲去了港区,时至去年,他和周清梧已经近十年未见了。
这一程再有交集,也不过是因为他母亲的病。
“等事情过去,小姨陪你回趟港区,办一下学校和机关的手续。”周清梧又说。
或许在周清梧看来,他终归是自己的亲人。
可在纪淮周眼里,这简直如同对一只流浪野猫的施舍。
“周老师。”纪淮周叫得生疏,终于不紧不慢开口:“不要随意投喂一只野猫。”
他阖着眼,语气有点凉,也有点懒:“它其实很自在,你非要喂它一顿,才真显得它可怜了。”
周清梧是杭市高校的心理学教授,不难领会到他意思:“野猫也是猫,是个人都不忍心看它流浪的。”
纪淮周勾出一丝讽刺的笑,没搭腔。
“对了,小姨考虑领养个女儿。”周清梧就此打住前面的话题,问道:“阿玦,你喜欢妹妹吗?”
明廷开着车,闻言英俊的面庞带出笑意:“要有女儿了,我这个做爸爸的怎么不知道?”
周清梧好笑地瞧丈夫一眼:“急什么,还没遇见投缘的。”
骨节后知后觉泛起丝丝痛感,纪淮周慢慢睁开眼,昏暗里看见自己的手掌缠裹着白色绷带。
他手指不是很灵活地握拳,再松开。
妹妹……
他看着自己这一手自作自受的伤,在心里细品这两个字,感受到一种昨日重现的荒唐和讽刺。
打了他一枪,难道还要他自己往空弹匣里再装进第二颗子弹。
一场际遇本该就此终结,可纪淮周脑中莫名浮现出许织夏的脸。
那只小糯米团子被他丢在油麻地警署,扒着玻璃门,眼巴巴朝着他望。
——不要随意投喂一只野猫。
——你非要喂它一顿,才真显得它可怜了。
喂它一顿就走了,好像更残忍呢。
纪淮周重新陷入沉默。
直至此刻,无人知晓的黑暗里,他的眼神才算是真正有了几分察觉到同类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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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扶林道圣约罗儿童院,是英治时期英国人建立的教会学校,国家对港恢复行使主权后,便因政策停止办学。
当时为容留无家可归的孩子,政府改建其为孤儿院,如今是一所收养幼儿、同时提供教育服务的福利院,里面的孩子有的是双非,有的是遗孤,也有部分混英寄养。
许织夏就是儿童院一年前从京市福利院收养回的双非弃儿。
圣约罗儿童院遗留了英式堡垒的复杂建筑风格,立面红砖,每两扇凸肚窗间的壁龛里都矗立着一座先哲雕像,象征爱与救赎的十字架立地在圆顶角塔上。
四面壁堡合围成的坪坝进深和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