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俊之请求出京巡察的折子送到上书房, 皇帝萧敏一点儿都没犹豫,朱笔一挥直接准奏,命他以大理寺卿之名代天巡狩, 生怕他反悔不干。
拿到朱批后, 他看了半天, 而后冷冷一笑, 当日便命仆人大肆采买离京赴黔途中所需的衣、食、用等物, 看样子不日就要启程。
年二十八, 天有微雪, 是贞丰十八年朝廷大员最后一日上早朝, 打明儿起, 从二十九至来年的正月十二, 要休沐过年了。
五更天,太和殿挤满了神色明显松缓的朝臣,按照往年的惯例, 年末的这次早朝, 百官不再奏事,士林间亦不再相互攻讦或弹劾, 朝会上,臣对君歌功颂德, 君对臣赏赐抚慰,这一天,君圣臣贤,其乐融融, 其余的一切统统等到明年再说。
今年还是如此。
一番你好我好大家好之后, 皇帝萧敏命退朝, 接下来他也有几日闲暇, 不再用批复奏折了。百官步履轻快退出太和殿,右丞相曹慈跟大理寺卿贺俊之走在一处,问他:“如珩此次离京到外地巡察,几时回来?”
“如珩”是贺俊之的字。
因王渊的亲女儿王卿时,也就是贺俊之同母异父的妹妹,嫁给了曹慈的侄子,他二人平日里要走得近一些,是以很早之前就以字相称。
尽管贺俊之跟王渊断绝父子关系后连这王卿时这个妹妹也不认了。
“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贺俊之说道:“既出去一趟,便要查仔细了,免得再出像黔州府盐务官奚文明之流,坏朝廷根基。”
曹慈感慨一番又问他几日动身:“年后哪天走?”
贺俊之:“明日便走。”
“又不是什么着急事,”曹慈说道:“过了年春日气候转暖,再去不迟。”
反正朝廷官员到地方巡察,皆是秋后算账。晚去几日也无妨。
“过不过年,哪天过年,”贺俊之苦笑了笑道:“与我有何干系,横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曹慈叹气道:“哎,如珩这话说的,你不在京城,叫本相找谁喝酒去。”
“曹相爷还有心思喝酒?”贺俊之同他走到一处僻静地,压低声音道:“有空何不琢磨琢磨——周淑妃快失宠了。”
“她失宠不打紧,只是七殿下日后……”只怕无缘太子之位了。
曹慈一愣,摇摇头说道:“不过是后宫新添了个郑才人,陛下新鲜几日,她无家世又无皇子傍身,撼动不了周淑妃。”
他追随皇帝萧敏多年,知道天子有意栽培七皇子萧承彧为太子。他对未来的皇储——七皇子萧承彧也很中意。
也听说了皇帝萧敏近来宠爱一位郑才人,冷落了周淑妃。
贺俊之:“曹相爷,曹家也是簪缨世家,每房妻妾成群,难道没有子以母贵的事吗?”
男子喜爱一个女子,才会看重她所出的子女,若是厌恶一个女子,也会冷落她的子女。
“陛下的后宫,”他的声音极低:“或许也是。”
周淑妃的荣宠不衰,七皇子萧承彧来日才能稳稳坐上皇储之位。反之,周淑妃不得圣心,来日郑才人诞下皇子,七皇子就不算什么喽。
曹慈:“郑才人这个狐媚子。”
“相爷错了,”贺俊之却忽然笑了起来:“淑妃娘娘失宠,不在郑才人,而在一个臣子身上。”
沈持。
曹慈:“这个弯弯绕把本相绕晕了,你明说吧,谁?”
“曹相爷难道没听说过,”贺俊之说道:“前阵子七殿下选侍讲学士,下官听说陛下中意的是沈大人。”
曹慈“哦”了声:“你是说后来定了薛大人,是淑妃娘娘的意思?”这么说,周淑妃受皇帝冷落,不是因为郑才人狐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