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奇怪的恐惧。
无论是那惨叫引来的刺耳惊悚的声音，还是从自己的肩膀上，如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贪婪的咀嚼，都让他浑身汗毛炸开。
更恐怖的是，明明凌风子并非初出茅庐的青涩小鬼，竟然都无法动弹，只有束手待毙一样的畏惧感。
那黑雾化作细线挣扎着往他的背上被扯动，凌风子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两只胖胳膊在忙忙碌碌，拉扯着这黑色的细线……似乎还挺忙活的。
咀嚼的声音狞恶怪异，还有一只幼崽贼兮兮地“吧唧吧唧”的声音。
凌风子：……
幸亏有这还算接地气的吧唧声。
要不然他元婴都要吓裂了。
僵硬地，努力催促自己一寸寸地转过头，他正对上一双开心又专注的眼睛。
若非那双圆滚滚的眼睛里充满快乐，而非阴森扭曲，凌风子真要晕过去了……谁家背上趴着一个听着惨叫吃着黑雾的存在还能不晕过去呀！
他盯着虞悠悠许久，仿佛重新认识她一般，顺便，将自己从在密林遇到虞悠悠的前前后后仿佛人生走马灯一样全都想过一边。
那密林之中一个人孤零零的小背影都生出几分诡异来。
许久，看着这小崽子不仅自己吃，还扯开一些想投喂小金龙，被金龙郑重拒绝，凌风子将一路走来的所有异样全都过滤了一遍，慢慢收回眼睛，脸颊上神经都在激烈抽搐，却并未多言，只冷静地问道，“吃饱了么？”
能说出这一句如此自然的话，自然是青阳门大师兄的从容。
幼崽吃得幸福极了，一边顺便将四面八方的那些黑雾都给吞进肚子里，整个密林都清淡了一些，一边乖巧地重新从背后抱住凌风子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没饱。”
真是诚实的幼崽，没吃饱就是没吃饱。
可因为附近吃得差不多了，她还乖巧地说道，“忍着。”
今天的悠悠也是很乖的，不吵闹要吃饭的悠悠。
干着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却说着这世上最乖巧的话，脖子都有点发麻的凌风子沉默了。
杀千刀的太古宗也不知道养了个什么熊孩子出来。
还有杀千刀的江湖传言。
……这是废物么？
这是个要命的小魔头吧？！
想想太古宗上下把小崽子天天抱着背着，楚行云据说抱着他这小师妹天天不撒手的，身为他的死对头，凌风子不能输！
他声音依旧冷静，顺手还把背上乖乖的小家伙抱在怀里颠了颠……好家伙，沉得连体修都觉得遭不住了。
只是他沉默地看着小家伙儿，看她把软乎乎的脸颊甜蜜蜜地凑过来贴贴，垂眸，看着当黑雾被吞噬之后倒在他脚下无声无息，嘴角尚且带着恶意笑容却已经不会再爬起来的修士的尸身，很不习惯地把脸同样向她贴过去。
不管怎样，她救了他。
身为有品格的青云门首徒，他怎能恩将仇报，畏惧自己的恩人。
“会不会对你有危害？”怪不得这小东西刚刚咔擦咔擦吃那奇怪的果子，原来这就是人家的口味。
凌风子一边弯腰检查那几个修士……他们看起来如生人无异，可查看过就会发现，这几个修士应该早就已经陨落……那么刚刚驱使他们行动的应该就是那些翻滚的黑雾。
再想想自己刚刚落在此间的时候身边笼罩着都是黑雾，凌风子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他是不是也差点被这些黑雾侵蚀了？
如今再想一路抱着幼崽，这小家伙越来越沉，可他身边的气息却越来越清澈，凌风子掐指算了算，又罢了手。
想算一算她都做了多少事都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