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久,热汤熏得杨樵眼眶发酸,他低下头吃汤圆,眼泪就滴在汤圆碗里。
今天天气不错,护工陪着外公出去散步晒太阳了,偏瘫的外婆吃过药,正在睡觉,等下赵晚晴还要去帮她翻身,每隔两到三个小时就要翻一次,老太太如此卧床已经快十年了,从全瘫恢复到了半身有知觉,且从没有长过褥疮。全是因为赵晚晴在这里。
赵晚晴给附近一家小型私企做会计,不用坐班,出纳有事会找她。
她今年刚四十岁,已经花白了头发,衣着朴素,皮肤粗粝,和这个陈旧的、无生气的老房子,几乎融为了一体,唯有双眼还如从前,明亮而柔和。
杨樵小时候经常吵着要妈妈,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陪自己,不明白为什么外婆忽然中风瘫痪后,妈妈就必须要辞掉公职,离开云州,离开他和杨渔舟,来到南国,几乎成为了专职照应两位老人的保姆。
明明杨樵的亲舅舅就住在这附近,舅舅家离外公家只有两公里。
现在他长大了,还是一知半解,只约略明白了一点,血浓于水不代表不会结怨,亲人间的结才是真正解不开也剪不断。
这次来之前,他总是以为自己长大了,就没小时候那么在乎妈妈了。
原来还是不行啊,爱妈妈也许是一种与生俱来,刻入骨髓的本能,只是被妈妈这样看着,他心里这么多年的委屈就到达了顶点。
“那件事,”赵晚晴道,“你爸爸和我说了。”
杨樵:“……”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只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也许在她心头也已像块石头,压了很久。
赵晚晴下一句却是:“是妈妈对不起你。”
杨樵拿了眼镜戴上,茫然道:“啊?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
赵晚晴说:“我要是在你身边,也许你就不会这样了。”
杨樵一瞬间很茫然。
“你爸爸和我说了以后,”赵晚晴语速很慢,显然非常担心自己措辞哪里不够合适,会刺伤到杨樵,她艰难地解释道,“我也……我也上网看了不少……不少有关的内容。青少年成长路上,母亲和父亲的缺位都有可能导致……导致孩子在性心理上,出现一些……一些变化。”
杨樵明白了,说:“不是的,这不是你的责任。”
赵晚晴被这句话说得怔住。
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孩子对母亲不带个人情绪地说出,我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
她已经是一个最失败的母亲了。
杨樵没有朝这个方向去想。“不需要父母为自己负责”这个想法,随着他的成长经历,早就已经在他的个人潜意识里根深蒂固。
实际上,他也不能确定赵晚晴的话有没有道理。
类似的精神或心理分析,他自己也通过上网和阅读书籍,看到过很多,尝试过对号入座,又都觉得不够准确,也想过是否可以寻求科学的办法来“自我矫正”。
但是看的越多,了解的越多,就越明白,只有直面自我,接纳自我,才是唯一正确的途径。
去年春夏之交的一个周末,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六,他如同往常一样独自在家,午睡醒来热得很,吃了根冰棍,仍忍不住回忆中午的梦境碎片,心底涌起抑制不住的悸动,他拉上了房间的窗帘,关好了房门,才打开电脑,从隐藏文件夹里找出不久前下载的一段影片,戴好了耳机,才点开了播放。
他没有想到,杨渔舟会在下午三点多突然回家,并且难得想和他开个玩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他关着的房门。
直到傍晚,天快黑了,杨樵还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关着的窗帘依旧没有打开,床和窗帘之间不到一米的夹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