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汝孙县丞知道,这世上糊涂案实在太多,他能力有限,只看顾好自己的青云之路即可。
因此,他格外会听弦外之音,揣度旁人心思。
这闻人约分明是买来的官,朝中无人,之前也只是闷头审案理事,全然不像个有背景的。
自己多方打听,结果也是如此。
闻人约就是个再称手不过的软柿子,谁都可以拿捏他一把。
孙县丞这辈子也没怎么出过南亭县,见过最大的官便是本地知府,至于按察使大人,即使是长袖善舞如他,也是绝无资格得见的。
可看他方才提起计大人的模样,态度熟稔,神态自然,简直像是在说某个住在隔壁的熟人。
……难道闻人约真有什么本事,有那通天手眼,却不显山、不露水,藏着掖着,只待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在他惊异时,乐无涯软下声气,又说了一番漂亮话。
直到孙县丞飘飘忽忽地走出门来,耳畔里还响着那些话:“您所求的,不过是往上升一升,若是为着此事,平白送了前途,也是不美。”
“这两千州县中,我哪里都不去,偏来了此处,这是为何?孙县丞不妨细想。”
“总之,与孙县丞一道共事,甚是有缘,我可不想让这缘分白白虚耗啊。”
“不若,我们都重新想一想,此事是否有更好的解决之策?”
“明秀才的事,实是不打紧的,要紧的是……”
孙县丞猛然驻足,背后仿佛又被乐无涯用扇柄轻轻拍击了一下。
“要紧的是将来啊。”
孙县丞微微咬牙,想,这人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其能?
在整饬了自己的仪容后,他状若无事地出现在了城南监牢。
他刚到牢门口,就见牢头陈旺刚送了一个大夫出来,两方撞了个正着。
陈旺立刻拱手:“县丞大人。”
孙县丞草草回礼后,问道:“是谁病了?可是出了什么疫病?”
“嗨,没有没有,不就是那明秀才的老娘吗?”
陈旺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愿办砸县太爷交给他的事情,可也不想让孙县丞知道他替闻人约办事,索性隐去了闻人约的要求,往自己身上揽功:“若是那老太婆死了,姓明的了无牵挂,翻了供,事情就不好办啦。”
孙县丞不动声色:“你倒是想得周到。”
他不傻。
昨夜闻人约才来了这里,陈旺就请了大夫来,这八成是闻人约的嘱托。
陈旺还没那个自作主张的脑子和胆子。
孙县丞举步向内走去:“太爷见了明秀才,见了多久,又说了些什么?照实说。”
陈旺照实说:“没见多久哇。”
这下,孙县丞眉心皱得更深,停步回头:“……嗯?”
陈旺以为孙县丞是在责怪自己没能盯紧太爷,忙解释道:“太爷的确是支开过我,可我替县丞大人留心着呢,不敢懈怠,至多走开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孙县丞面沉如水。
这点时间,能审出来些什么?
他再次确认:“那姓明的真没说什么?”
陈旺还是往实了说:“他倒确实闹着喊冤,可小的及时出来拦了拦,没给他胡嚼舌根的时机。”
“他们可有请纸笔来?”
陈旺一夜未眠,又被这一连串追问惹得头晕脑涨,也没那个编瞎话的心思,便实话实说了:“没有哇。”
这下,孙县丞是彻彻底底不信陈旺的鬼话了。
……那画押签名,分明就是明秀才的笔迹,字迹还新鲜着。
太爷总不会怀揣着笔墨来见明秀才吧。
孙县丞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