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处,他烦恼地掐一掐鼻梁,抬眼看向村长,语气像是在训诫家中不听话的孩子:“……殷村长,你是一村之长,得看住他们。不能看着别人衣服好、佩剑好,就私藏下来自用,来日一旦被人发现,便又是一桩麻烦……总要我一遍一遍地讲么?”
六十余岁的村长惭愧又无措地笑起来,连连点头。
……模样就像当年他们携着手从山林里走出来时一样,怯生生的,又讨好的。
邵鸿祯一时心软,语调也跟着放软了:“……人埋到地里,给花田加最后一道肥。不用杀了再埋,别弄得血淋淋的,更不好收拾,清楚了?”
殷村长之所以是村长,眼光总比那些目不识丁的山民们强上一星半点:“那,邵县令,要是有人来问他们的去向,咋个办呢?”
邵鸿祯耐心至极,手把手教他们:“说没有看见。山里土匪这么多,他们被哪一支吃了,都不会牵连到殷家村。”
殷村长顿时露出佩服至极的神情,连声称是。
安排完了这桩麻烦,邵鸿祯指向阿芙蓉田的方向:“那里闹事的又是谁?”
殷村长一脸抱歉,连连摇头。
见他实在不知,邵鸿祯这才不得不来看个究竟。
如今,看清闹事的人是谁,邵鸿祯心算了一下,发现一日光景,闻人约不可能是回过南亭、再至兴台的。
换言之,闻人约是临时起意。
再换言之,旁人不大可能知道他来了自己这里。
那也就杀了吧。
尽管邵鸿祯还想问问,他是如何怀疑到自己的。
但细想想,倒也没那个必要。
太聪明的人,莫要叫他开口为好。
……
眼见如今还没有援兵的影子,也不知道项知节和闻人约的死活,乐无涯心急如焚,索性露出了一种孩子气的凶相:“你想让整个兴台县给你陪葬,你就走吧!”
这话倒是有效。
邵鸿祯的脚步站住了。
乐无涯也是累透了,索性往地上一坐,扶着双膝,喘了两声,勉力咽下口中带着潮湿气息的血腥味,摆出了个任君处置的架势。
山民们没见过这样神戳戳的人,颇摸不着头脑,见邵鸿祯不下令,又看他身后的裴鸣岐目露凶光、不是个好相与的,也意意思思的不敢动手。
两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邵鸿祯知道此时自己最好不要同闻人约搭话。
然而他那句话恰恰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默默叹息,回步来到了乐无涯身前:“闻人县令,这话要如何说?”
出乎他意料的,乐无涯不说话了,只直勾勾地望着他。
邵鸿祯同闻人县令在知州的会议上见过几次。
他面颊很脏,但眼睛很亮,顾盼生辉,总会让邵鸿祯联想起青丘狐一类的山野妖怪。
邵鸿祯自是个聪明人,他稍稍怔愣了一下,便明白了乐无涯的意思。
他失笑一声,对身边的人吩咐:“带上来吧。”
话音刚落,项知节与闻人约就被几双手推搡着押了上来。
见到此二人还能行动,乐无涯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没想错。
邵鸿祯这种凡事亲力亲为的性子,怕是多次交代过山民,无论如何都得留个活口,等他来做决断。
看到乐无涯和裴鸣岐也被团团困住,闻人约露出抱歉神色,冲乐无涯摇了摇头,示意他去看项知节。
乐无涯眸光一转,看清项知节的境况后,不由大惊失色。
——项知节单膝跪在地上,右臂大抵是被弓弩擦伤了,洇出了大片血渍,顺着他的袍袖,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他因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