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平直的音调,沙哑的嗓音,真是难听。
殷无渡拢了拢眉心,迟疑的间隙,回忆已飞速向前推进。
被罚堕入阴山的怪物,其实并没有多少良善之心,即便有,也早在数百年如一日的残酷厮杀中消磨殆尽。
所以一开始,殷无渡对晏琳琅并无多少感激之意,更多的是防备、探究与好奇。
但那个少女身上似乎有一种令人着迷的力量,她骄傲、明艳、所向披靡,走路带风、自信张扬,撞玉般的笑音总带着掷地有声的力度,将他一次次从黑暗中拽出,推至明亮的阳光下。
【小怪物,无论你死多少次,我都会救活你的。】
十二次,是他自戕的次数,也是晏琳琅拯救他的次数。
【即便不会死,也是会疼的呀!】
那是第一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从今以后,你就叫殷无渡!愿你所遇困难,无所不渡,一生坦途。】
在他自己都已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是她赐予了他新的名字,让他能再一次作为“人”而活。
【阿渡,到我身后来。有本少主撑腰,我看谁敢伤你!】
被恶鬼撕咬了数百年血肉的少年,也有了可以栖息的纤细臂弯。
春山如笑,六欲仙都一片红情绿意。
那株巨大的紫羽金合欢下,身量颀长的少年正执笔静坐,临摹晏琳琅飘逸清秀的字体,倒真养出了几分人样。
忽而一阵俏皮的香风袭来,摇落一树花雨,将他桌案上的宣纸吹得哗哗乱飞。
少年抬起霜色的指节压住纸页,回首望去,果见晏琳琅立在簌簌飘落的碎金花雨中,眼尾含着捉弄的浅笑,指中还掐着招风诀。
少年冷寂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阿渡,你的字呢?”
少女行动翩然,腰间的碎玉随之叮当作响。
“在这。”
少年搁笔,将一叠临摹好的宣纸捧给她看。
“不是这些。”
少女侧身坐在案几上,柔嫩带粉的指尖划过纸页,在墨迹未干的字迹上顿了顿,“我是说,你自己的字。”
“自己的……字?”
静坐的少年有一瞬的晃神。
“对,我想看看你自己的字,而非刻意模仿出的拓本。”
少女俯身凑近时,耳后的乌发丝丝袅袅垂落,有清淡的发香氤氲开来。
少年不解地偏了偏头:“可是,晚晚的字是世上最好看字。”
“阿渡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呀。”
少女眼底盛着潋滟的光,这样告诉他,“不用刻意模仿谁,阿渡,做你自己便好。”
“阿渡,我教你筑基练气,习剑防身吧!你根骨很好,很适合练剑的。我嘛,虽然习的不是剑道,可我天资聪慧呀,给你启蒙不算埋没吧?”
“雄鹰不会在乎燕雀的啁啾,高山不会在乎尘土的低语,只要你站得够高、能力够强,那些闲言碎语便再不能动摇你分毫。”
“这把剑送给你,别人有的东西我家阿渡也要有!只是这一次,你可不能再拿它伤害自己了,不然,我会很心疼的。”
“手中之剑,可伤人,也可护人。只有身后有了想保护的人,你才可以无往不胜。”
“站起来,殷无渡,握紧你手中的剑,将那些欺辱你、瞧不起你的人统统打趴下!然后剑指咽喉,告诉他们,谁才是不配站在本少主身边的废物!”
“我偷溜出去玩,特意给你带的荔枝煎。好吃吗?是吧,我就说很甜的,和我家阿渡一样甜。”
“乖啊,下次我带你一起去吃。无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