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的孤独,爸爸妈妈就很孤独,他们判逃出了自己的家族,孤身来到陌生的城市建立家庭,本以为逃离牢笼会换来喘息的空间,但生存本身就是坚固的牢笼,他们在陌生的城市里无所适从,云舒虽然还小,但却能从爸妈的身上感受到那份茫然,所以她也会觉得孤独,好像这里这么大,而她始终是个外乡人。
又或者说,与一个城市建立联系,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那天爸爸没有来接她,因为老板临时要用车,他去了外省。
妈妈来了,不住地给莉莉老师道歉,但老师似乎并不想要原谅她。
云舒问妈妈,可不可以送莉莉老师回家,妈妈同意了,但莉莉老师拒绝了,云舒问妈妈,莉莉老师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
妈妈说:“我们总是难免会惹人生气,没关系,这是爸爸妈妈的错,和小舒没有关系。”
云舒思考片刻:“有关系,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妈妈笑起来:“是啊,我们是一家人。”
嘭——
爸爸的车祸和云舒的车祸叠在一起,梦境变得混乱,云舒始终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出的事,她甚至都没有去看爸爸一眼,她是后来偶然看一个电影,说车祸后的人面目全非才意识到,爸爸很可能遗容可怕,妈妈才没允许她去看爸爸最后一眼。
没有葬礼,妈妈买了最便宜的墓地,将爸爸下葬了,双穴墓,她说将来死了,要和爸爸葬在一起,然后悲伤地说:妈妈如果死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处理这些,不过也没关系了,我和你爸爸都不信来生,如果实在不会也没关系,不要觉得为难,妈妈希望你永远都快乐。
云舒嚎啕大哭,她无法接受爸爸已故的事实,更无法接受妈妈有一天也会死。
妈妈抱住她,拍拍她的背,说人都会死的,或早或晚,都会死的,死亡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要害怕它。
可是或许连妈妈也没料到,那一天会到来的那么快。
云舒甚至意识到这不是梦,只是大脑昏沉,偶尔的清醒也感觉身体有千钧重,仿佛意识漂浮在深海,和身体脱离了联系。
模模糊糊的时候,云舒在想,或许自己马上要死了。
又或者……已经死了。
思绪还在流淌,梦境挨着梦境。
她以为自己会回忆起很多过往的美好,其实没有,莫名想起很多糗事、糟糕的瞬间。
记得妈妈刚去世的时候,云舒在梁家就变成一个完全寄居的人,她和这个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再有紧密的联系。
那意味着,她不再有提要求的勇气,尽管叔叔阿姨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他们。
但是已经得到的够多了,她无法心安理得地索取更多。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还不大会扎头发,因为她的头发又多又软,睡一觉起来,所有的头发像是打了死结,一团乱麻,她没有耐心去一点点开结梳成一个像样的发型,母亲总是会细心打理她的头发,但是母亲不在了。
她谨慎地提出要求,想把头发剪短,是哥哥最先发现他不会梳头发的,于是他自告奋勇,每天早起二十分钟替她梳头。
他真的很粗鲁,那双手像是什么杀伤性武器,云舒疼得眼泪汪汪,看他那么认真,又觉得不好打击他的好心。
但是坚持了三天后,她还是忍不住喊了句:“哥哥,疼。”
他终于意识到他不是那块料,于是把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蔡姐。
但很快,云舒就学会自己打理了。
梁思谌会给她买很多发饰,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最重要的……亮晶晶的。
很丑,真的很丑,每天云舒都要精挑细选一个不那么丑的戴上,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