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把持朝政。虽表面上没有张狂的凶狠,但在看不见处,险恶之心像冰冷的毒蛇四处蔓延从人的七窍爬进去,吃人心肝。
金娘娘有句话说得对,她的今天,未必不是其他嫔妃的明天。如约同个直房里住着的,除了乾珠还有在阎贵嫔处梳头的印儿。之前闲谈听印儿说起,阎贵嫔早前进言的时候也曾得过恩宠,那时候一样矫情上了天,从家里一气儿带了五六个人进来,外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翊坤言。但时运轮转,到了今时今日,也只剩一根独苗了。不过阎贵嫔比金娘娘聪明,懂得独善其身,家里兄弟遭弹劾贬官,她也没向万岁爷求一句情。万岁爷反倒看重她,还时常打发御前的人主她宫里送些小食,可见当权者要的只是宾服,没有太多的耐心,容忍嫔妃有自己的主张。
至于如约现在的心境,除了懊恼还是懊恼。金娘娘出这昏招之前没有和她商议,要是彼此说定了,那该多好。偏头看架子床,帐门两侧悬着一对镶金汉白玉挂钩。她开始盘算,把帐钩摘下来掰直,有多大可能性。“药性还没过?又困了?”
皇帝忽然蹦出一句话来,在她脑仁儿上狠敲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露法了,忙敛神回话:“没有。奴婢在想,弄脏了娘娘的铺盖,回头得给娘娘换新的。”南炕上的皇帝叹了口气,气息幽幽,吹得烛火摇曳。
“联生于大内,长于大内,见过无数的言女太监,他们无一不是口头恭顺,私下利己。你却不一样,事事谨慎,谨慎得有些过了。你当真这么喜欢供人差追?好也罢,坏也罢,一应都愿意受着?”如约知道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遭了金娘娘算计,她还能毫无怨言地给人家做碎催。可惜实话不能说出口,之所以愿意蛰伏在这里,不过是因为金娘娘能给她庇佑,且永寿言离养心殿够近罢了。所以得找说头,抚平他的疑虑。她想了想道:“奴婢的父亲,是京城里做买卖的商户,商户人家的女儿能进言伺候娘娘,照老话说是祖坟上长蒿子了。奴婢喜欢伺候娘娘,愿意长长久久在永寿言当差,将来出宫,家里人不敢轻慢我。皇帝的指尖,在书页上慢慢摩挲,“没应选之前,你过得不好吗?”
如约说是,“过得不好。克死了亲娘,被送到江南养着,只有一个奶妈子相依为命。所以我不能犯错,得事事想在别人前头,才能让娘娘高看我。万岁爷没见过我这样的人,以为天底下没有生来的碎催,其实不对,奴婢就是。奴婢从针工局爬进容易,只是不能入万岁爷法眼罢了。
她说得合情合理,料想足以糊弄过去了,皇帝果真没有再纠缠于此,不过接下来的问题更尖锐:“那么你主子给你架了一把青云梯,你为什么不爬上去?”好像....真有些难以自治了。她到这时才发现这人的可怕之处,不动声色,内有乾坤。他可以和你用最寻常的话语闲谈,也可以从你的言多必失里,抓住漏洞一击毙命。心下慌张,她红了脸,“奴婢没想一辈子留在宫里。”
皇帝语调幽幽,“外面有了牵挂的人?”
她想起上回为了应付余崖岸,胡编乱造了什么心上人,被他拿捏住了七寸。这条路显然走不通了,但那个所谓的心上人却可以转嫁。越是想让皇帝起疑,越不能太过直接,只道:“没有牵挂的人。奴婢身在宫中,不敢胡思乱想,坏了宫里的规矩。”不敢胡思乱想,那必是有扰乱心神的由头。皇帝没有过多追究,曼声道:
“规矩自在人心,但你有没有想过,今晚过后流言四起,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的话里半带揶揄,想打破她的假清醒。结果她忽然脱口而出:“那么万岁爷愿意晋奴婢位份吗?”他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不解道:“你要晋位分?”
如约紧紧裹住薄衾颔首,“您说今晚过后会流言四起,奴婢为了保全名声,只有求万岁爷赏奴婢一个位份了。”所以说了半天,终究是欲拒还迎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