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冷着脸跳下车,来到江边的一处空地,四下张望,无果,复又转身回来。
祝今夏看了眼湍急的江流,又看眼时序晦暗不明的脸色,收起了挖苦的话。
两人骑着摩托继续沿途搜寻。
入夜气温奇低,山风呼啸,祝今夏一边睁大眼睛来回扫荡路上,一边瑟缩着试图将整个人都躲进时序身后。可惜风太狡猾,四面八方涌来,挡也挡不住。
时序察觉到后座的人在发抖,说话时还有牙齿打颤的声音,再一次下车时,忽然解开纽扣,把衬衣脱下来,朝她脑门上一扔。"穿好。"
冷不丁被衣服蒙住眼睛,视线全无,却加强了其它五感,铺天盖地都是男人的气味一一淡淡的烟草味,奔波一天后算不得好闻的汗味,还有若有似无的薄荷气息一一落水那天他把夹克脱给她时,她也曾闻到这个味道。她一度猜测是洗衣液的味道还是沐浴露的香气,却不得而知。
祝今夏有片刻失神。
她是不易出汗的体质,也不喜别人大汗淋漓。
读书时一起做值日,干同样的活,人家满头大汗,而她却整洁干净,所以总被笑话说偷懒、不用心。其实不是,她只是不爱跟出汗的人凑太近,所以离得远远的,各干各。夏天陪祖母买菜归来,祖母鼻尖额头都是汗,回头一看,小姑娘清清爽爽。
“你怎么不出汗啊?”祖母拉着她的手,擦了把自己的额头,“你看看我,满头大汗的。
祝今夏急忙缩回手来,扭头冲进厕所,打着香皂一遍遍洗手。
“怎么,你连奶奶的汗水都嫌弃啊?”
跟是谁没有关系,祝今夏只是单纯排斥汗水,排斥体味,本能反应。
后来和卫城在一起,男性似乎天生比女性易
出汗,同睡一张床,他总能睡得床单
被子湿漉漉的,活像蒸桑拿,索性一人盖一床被子。甚至,祝今夏会龟毛地要求他不许裸睡,把睡衣穿上,免得打湿床品。卫城总说她毛病多。
然而如今站在风里,她一边手忙脚乱把衬衣拉下来,扔回去说“臭死了,谁要穿啊”,一边慢半拍意识到,她似乎并不排斥那个味道。虽然一晃而过,稍纵即逝,但也该避之不及的,照她的臭毛病,此刻应该恨不能原地跳进江里洗个澡,搓掉身上一层皮。可是没有。
那阵气息带来的只有忽然狂野的心跳。
时序很快把衣服又塞了回来,抖开,披上,还不容拒绝地把顶上两颗扣子也系好了。
虽然动作凶狠到近乎要勒死她,嘴上也是毫不留情的一句“既然要跟着来,就得听我的,冻死在外面算什么”但祝今夏看着他低垂的眼睛,和眼睛下方睫毛留下的颤动阴影,心知肚明他若抬起头来,眼底大概仍是一片敞气的温柔。
衬衣给她,时序身上仅剩一件贴身穿的黑T。
和他冷冰冰的声音不同,衬衣上还残留着截然相反的体温,很好地挡住了四下涌来的风。
“那你要是冻死了怎么办?”
“咱俩就非得死一个是吧?”他没好气,长腿一迈,又跨上摩托,“上车!”
惦记四郎拥金,祝今夏也没空多想了,重新爬上后座。
风还是一样,冷,硬,无情。她低下头来,还是如先前一样拉住时序的衣角,疏离而安全的距离。奇怪,明明衬衣也是薄薄一件,却好像忽然不冷了。他们行进在一线天狭长的山谷里,四周是巍峨青山,黑魅魃的,只有车灯照亮前路一小块巴拿大的天地。某个瞬间,祝今夏分不清快慢,竟产生了错觉,仿佛他们在提着灯笼缓慢前行。风声呼啸着掠过耳畔,竟比城市更喧嚣。可灯红酒绿只会叫人觉得吵嚷,眼前的喧嚣却是另一种寂静。是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个路人。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