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应如此。
谪仙人偶尔落入凡间,穿一穿这世间的锦绣繁华,无可厚非。
灯火里,乔时为眼中渐渐模糊——不喜繁琐的祖父竟特地盛装,来接他的小孙子考完归家。
这时,祖父也见到了他。
一家人朝乔时为走来。
乔时为抹了抹眼,喜道:“第一回见祖父这身派头,好一个金相玉质。”
乔见川抢道:“不单你第一回见,托五弟你的福,我和兄长出门前刚知道祖父有这样一身派头。”
说得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
老太太上前解释道:“我拜神时,听那些婆子们说,祖孙心意最通,祖父锦衣加身,则孙儿感其气运,也会跟着得锦袍。”
所以她翻箱倒柜,特地让乔老倔穿了这一身。
又理所当然言道:“为了小安,我都亲自去上香了,他凭何不能穿一身体面的来接小孙子?”
“都依你,都依你。”老爷子应道。
老太太托腮打量老爷子,啧啧了两声,评价道:“不及从前,从前你也是有几分卖相的……”
老爷子轻咳。
老太太改言:“也是有几分色相的……”
老爷子还咳嗽。
“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老爷子还想咳,结果被老太太一声震了回去:“乔守鹤,你没完了是吧?”
一家人各自捂嘴笑。
乔守鹤为缓解尴尬,牵着乔时为的手,温言道:“时为累了罢?随祖父回家。”
仙气飘飘的白鹤,带着昏昏欲睡的鼧鼥鼠,最先登上马车。
众人跟随。
……
一连四日的省试格外耗神,乔时为歇息了两日,才恢复精神。
他听娘亲说,这段时日,城中的医馆日日“门庭若市”,好些学子求医问药。
乔时为心想,只四日就如此疲惫,若是换作明代,连考九日,此难不亚于蛇化蛟龙要受的九道雷。
晚膳后,斟一盏茶闲叙,有说有笑。
乔时为和家人谈起省试试题,他才起了个头,便看到祖父、父亲和两位兄长饮茶的动作放缓了。
当他复述所作的诗赋,三哥忍不住呼道:“大气磅礴!”
当他说起几道策问,蘸水在桌上画燕云十六州的排布图,家人们围看着,似乎忘了这是在讲试题,个个听得入神,若有所思。
茶水被撂在茶案上,一听就没再端起来。
凉了也不知。
乔时为说完四场考试,四哥最先赞叹道:“长江东流,合流为大,读书人以博闻强识为胜……都是读一样的书,五弟之知解甚于常人,啊不,胜于寻常人才。”
三哥则是假设道:“我若是参加今年科考,未必能上榜……今年省试之难,可称历年之最,有见识、有笔力能稳住这些题目者,实不多见。”
祖父抚扇,感慨道:“吾读道经,书中有言,世上能人如翱空仙鹤,上可观天日,俯可观亘地……所见博,所临多,故所识不同于常人。”
又笑言:“我原以为是修仙道士的荒唐之言,如今放在时为身上,倒合适得很。”
父亲角度清奇,还没忘记当年的翻书取名,他道:“我就说当年要给他取名‘见云’,翱空仙鹤必见云,多好寓意。”
祖父和兄长的夸奖,乔时为受之有愧。
他听完后,第一反应是,举子们对大梁之地理地势缺乏整体的认识。
单单从书籍的“东南西北”,很难在脑中构建起通盘的认知。
“寒窗苦读十二年”,这话听起来既清苦又悲壮,仔细一想,这口寒窗既给人以希望,也困住了学子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