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过誉了, ”沈持四平八稳地端着筷子,眼中微含了点笑意:“在下并没有习武习出名堂来。”
贺俊之大笑:“沈会元必是偷懒了。”
沈持赧然笑道:“叫贺大人猜着了。”
“本官与邱老道是旧相识,”贺俊之扫了一眼餐桌:“他们一脉的确不吃牛肉,来人, 把这盘生鱼脍撤下。”他偏头看着沈持, 要笑不笑地说道:“原不知沈会元与邱道爷有这般渊源, 本官就不在沈会元面前吃了。”
沈持:“大人体恤。”
他在心中冷然:要不是你们家老贺作孽贪污河道岁修银, 邱道长的家人也不会被洪水淹死,他才不同你称什么“旧相识”, 说不定还得淬你一口呢。
“沈会元言重了,”贺俊之放下筷子说道:“你与我同出一师门,本该更亲厚才是,今日在这里请你吃饭着实寒碜了些,他日再邀沈会元凤元楼喝酒如何?”
凤元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沈持的身体状况已近极限,他还得陪着笑脸说道:“难得大人有这样的好性子, 在下怎能扫了大人的兴?”他好像很受用地说道:“他日在下上凤元楼与大人不醉不归如何?”
贺俊之哈哈一笑:“沈会元有心。”
“那么, ”沈持起身拱手道:“在下告辞。”
贺俊之:“沈会元好走。”命翁泉送客。
从大理寺的牢房走出来,沈持扶着赵蟾桂低声说道:“去雇辆马车,回会馆。”
他过于平静, 让人没留意到他的的脚步虚浮,再多一步都要晕倒在地上了。
等到了马车里, 他拿手帕死命捂着嘴,一口一口吐在里头。赵蟾桂慢悠悠地赶着马车——他一点儿都不敢快,生怕颠一下里头的人碎了。
贺俊之看着沈持的马车驶离大理寺, 问翁泉:“沈持这个人, 你怎么看?”
“大人, ”翁泉斜睨着外头渐行渐远的马车, 说道:“极其冷静,不可小觑啊。”
贺俊之复盘着方才的事情玩味地说道:“十七岁的少年人,胆子挺大的。”要是日后能为他所用就好了。
他微阖眼:“本官回去沐浴更衣,该进宫复命了。”
……
沈持回到会馆的房间,趴在痰盂上吐了个昏天地暗,几次险些晕死过去,他能感觉到魂魄离开身体,已经飘向虚无的境地,不知是不是走了一段黄泉路,有人唤他,脑中精光一闪,又回魂了。
“沈老爷,”赵蟾桂捏着他的虎口:“沈老爷你醒醒啊……”
见捏虎口没用,他又准备去掐沈持的人中。
“不用了,”沈持用残存的清醒挡住他的手吐了口气:“我没事,去帮我烧点热水,洗澡。”
赵蟾桂:“大人,你吐完马上洗澡肯定是不行的,更容易头晕,大人喝点热水,我给你擦擦身,待会儿换身香薰过的衣裳。”
沈持:“也好。”
赵蟾桂去打了一大盆热水,拧着毛巾给他清理身体:“你说他是不是受了谁指使,故意在金殿传胪之前吓唬老爷,让你在御前失态输给别人啊?”
“这个酷吏。”
沈持:“不好说。”
似乎不像。
他想起贺俊之也曾是饱览群书,进士出身之流,竟沦为酷吏,唏嘘不已:古往今来,酷吏哪有什么好下场,没有的。
不知道这姓贺的能蹦跶多久。
……
皇宫上书房。
“陛下,”太监丁吉在帘子外头轻声说道:“大理寺卿贺大人求见。”
皇帝萧敏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在御案上放着的沈持的墨卷上:“快宣。”
贺俊之进来后施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