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朝廷的驿站越来越少, 相距也越来越远,一天走下来未必能遇到一处,与靠近京城天天人来客往的比, 冷清得跟野庙似的。
这一日,五月二十三, 从家中出来十多天的时候,总算进入到黔州府北边的第一县,望黔县。
他感觉好像从长沙府出来之后便开始一路爬坡过来,丘陵愈发多了起来,风飕飕的,五六月份的天气跟秋天一样凉。
到了黄昏时分,沈持主仆来到了县中的望黔驿站, 驿丞——当朝管驿站的吏, 隋汀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沈持问他这几日有没有工部矿物司的人员来过, 他摇摇头说没有。
“算着是要比咱们晚十来天的, ”赵蟾桂说道:“他们从京城南下来黔州府还得路过秦州府呢。”
同样五月初八启程上路,工部的大人们最早也要月底才能赶到这里来。
“嗯, ”沈持道:“算着是这样的。”
这里吃的饭菜已经开始有黔地特色, 晚饭时上来一盆凉拌嫩鱼腥草, 当地人叫折耳根,散发着浓郁的鱼腥味、泥土味和草味的混合出来的气味, 有种不羁的奇特的野性。
赵蟾桂闻着味儿已经开始捏鼻子了。
沈持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吃吧, 咱们到了南地要入乡随俗,这才清热解毒, 吃能很好适应这里的气候。”
他难得婆妈一回。
赵蟾桂听劝吃了两口。
沈持吃了小半碗, 入夜, 他拿着羊皮地图来看, 工部的朱砂矿位于黔州府东部的樊武县境内,这个西接铜仁县,南邻安远县——据说武信侯府的史家军边驻守在这里。
他细细浏览了一遍安远县的地图。
铜仁。
而后,沈持的视线落在这两个字上,这儿不是后世界上最大的朱砂矿区所在地吗?但据说天然的朱砂产量极少,用的都是人工合成的辰砂了。
望黔县距离樊武县有二百多里地,按照他的脚程,后日当能到。
睡觉前沈持又用热水烫了脚才就寝。又把离京时李颐送的香囊放在枕头下面枕着,生怕染上湿气瘴气。
可到了半夜,他辗转反侧睡不着,总觉得有些头晕发虚,他以为是赶路太累了歇一歇就好,但躺着躺着他却浑身发冷起了低烧,病了。
而赵蟾桂也身体不适,在他隔壁房中又呕又吐,弄出很大的动静。
沈持强撑着去给赵蟾桂送了个香囊:“你拿这个捂住口鼻,试试还吐不吐,还吐的话问问隋大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随身也带了一些药丸,可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吃错了东西,不敢随便乱服药。
驿丞隋汀听见了过来说道:“沈大人是北地人,多数进了黔州府都要闹肚子,无法,这地方山林茂盛,湿瘴太多了。”
他看了看沈持带的丸药,摇摇头:“还是明日请当地的郎中看看吧。”
沈持这会儿又是一阵难受,他面色惨白,出门俯在地上吐起来,极度的不适中,他想:才刚进黔地瘴气病就这般严重,怪不得这里被视为左迁流放之地呢。
房里的赵蟾桂抱着香囊,他又添了腹泻的毛病,一个劲儿找茅房,整整一夜没有消停。
谁知到了第二日,赵蟾桂稍稍好了些,沈持却突然打寒战,发高热,浑身酸痛起来,像得了重病一样。
赵蟾桂撑着刚能爬起来的病体照顾他,不停地给他喂热水。
沈持烧得快糊涂了,趁着还有几分清明,他对赵蟾桂说道:“我可能得了疟疾。”
“《周礼》中说,‘疟疾寒栗,腰脊俱痛,头疼如破①……’,你去告诉隋大人,让他帮我请个大夫吧。”
疟疾是一种古老的疾病,书中多有记载,跟他的症状全都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