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雒阳, 大楚皇宫。
天子的寝宫殿门大敞。
白玉为阶,金砖铺地,朱漆染柱, 碧纱为幔。价值千金的龙涎香在香炉中燃烧, 殿外海棠花开得正盛, 殿内美人身披轻纱翩翩起舞。柔弱无骨的腰肢摇摆间, 忽而逶迤在地, 裙摆四散开来, 恰似海棠花开。
而惜花之人已是神色迷离。
海棠的清香, 丝竹的缠绵,美人的娇呼,男子饶有兴致的调笑, 不断荡了开去。
“来人,取朕的逍遥散来!”
伴随着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天子服过逍遥散, 又从枕边取出一只瓷瓶,往掌心一倒,而后抬手一送,一枚圆滚滚的红色药丸便被他吞入腹中。
他本已疲态尽显的脸上突然容光焕发, 每根皱纹都开始舒展。
似有一股年轻的活力从这具苍老的躯壳中迸发出来, 令天子的面容都染上了红润。
“好!好!好!清虚真人果是有道高真!逍遥散, 好一个逍遥散, 人间岂能有此等神药!真真是逍遥快活似神仙啊……”
他一把将美人搂起, 引得怀中美人发出一声娇呼。两人的声音渐渐淹没在帷账中。
寝宫内, 丝竹声三日不休。
帝王沉迷歌舞, 不理朝政。
心忧如焚的周御史等了三日, 终于等来天子的召见, 入殿所见却让他忍不住掩面。
“……不堪入目,不堪入耳!”周御史气得口不择言,“想当年陛下是何等英主……”
“行了行了。朕不想听你废话——”迎接他的却是天子不耐烦的声音,看在这是多年老臣的份上,天子自认已经足够宽容大度,“卿三番五次求见,究竟所为何事?”
天子放缓了声音。
周御史见状,心下稍安。只觉昔日的明主不至于彻底昏聩,至少听得进老臣谏言。
“启禀陛下,冀州反贼作乱……”
“停停停!”
只开了个头,天子便挥手打断,他神情愈发不耐烦,一边搂过美人,一边抱怨道:
“……朕以为是何等大事,原来是老调重弹!些许乱臣贼子,成不得大事,还要朕来教你们如何处置?废物!一帮废物!”
“一如幽州旧例,许州牧自行募兵平贼就是了。”说罢,天子赶苍蝇般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无事不得扰朕。”
“!!!”周御史大惊。
回过神来,他猛然跪下。
“陛下,万万不可啊!幽州已非常例,一旦允许各州自行募兵,则州牧形同诸侯,各州将成国中之国,我大楚社稷危矣!”
“够了!你以为朕是那等不辩忠奸的昏君,还是说地方州牧都是乱臣贼子?”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周御史张口结舌。
“只是,臣以为此举不妥……”
“这不行那不行,老狗!朕给你脸了是吧?”
耐心压到极致的天子当场翻脸,拿着芝麻大点的小事来打扰他享乐,还在这喋喋不休真是烦人:“来人,拉他下去!”
“陛下,陛下……”
周御史万分焦虑的声音被缠绵悱恻的丝竹之声掩盖,而他本人也被禁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他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
“陛下,此乃亡国之举啊!”
“晦气,真晦气!”左拥右抱的广德皇帝已沉迷温柔乡不可自拔,闻听亡国之言,龙颜大怒,“拖下去杖责,打他三十大板!”
发作过后,听得怀中美人娇声软语的劝慰,广德皇帝的怒火顿时被解语花抚平。
“呵呵,还是爱妃深悉朕心……”
他仰在榻上,神情醺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