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但梦里却记得清晰。
飞鸟读初高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纽约度过的。
这座傲然立于东海岸的国际大都市一年四季都有突如其来的暴雨,长岛湾上豪宅的灯火昼夜不熄,地下铁总是脏污的像垃圾场。
上一条康庄商业街还是人流如海,豪车如云,下个街区路口一拐,路边就躺满褴褛颓丧,疯疯癫癫的瘾君子。
贫富差距的悬殊,人间天堂和地狱的交错在此呈现的分明。
梦里的自己看着年纪不大,顶多十二三岁。身高缩水,脸上还带着稚嫩还未褪去的婴儿肥,蓝瞳清亮的像氤氲水洼。
家族对小时候飞鸟读的要求是做一个符合社会身份的正常学生。
所谓“正常”就是指他的周末时间有一部分应该贡献给米国青少年应该热爱的球类运动社团,科学或者古典文学小组讨论,环保或者动保公益活动,总之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而不是像一只阴暗比格一样天天钻研琢磨家族最近又在商谈什么黑市交易,下一个要刀的任务目标又是谁。
飞鸟读从小到大娴熟的拟人态在同龄人间一直维持的很不错,梦里也是如此。
几名同学开完社团课题研讨会之后,开口邀请他一起去过party夜。
小飞鸟明明对同龄人之间的友谊毫无兴趣,却还是露出适当遗憾表情,圆滑且周到的拒绝。
“抱歉啦,今天已经提前和人有约了。”
开口约他的人难以置信的嚷道,“什么!飞鸟,你是约了人出去约会吗?”
飞鸟读是他们学校里最好看和受欢迎的人。
漂亮,骄矜,引人瞩目。
无数人想和他当朋友,最好是能当那种关系更近一步的朋友。
小飞鸟轻描淡写的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声音平淡的含糊道,“没有,只是和哥哥。”
他随口给琴酒编排了个身份。
但垂下眼时,眸中却闪过抹按捺不住的期待与雀跃。
眼瞳亮晶晶的,像有星星跌入其中。
梦中的视角奇怪,整个人像是被拉扯成两半,一半魂一样在天上飘着旁观,一半变成了当年的自己。
飞鸟读知道小时候的自己在期待什么。
——他和琴酒约好今晚要一起去看电影。
那段时间,纽约地下黑市里正疯狂流通一种价格高昂的新型药品。成瘾性前所未有的强烈,沾上就难以戒掉。家族人手几乎成天都在忙着彻查这件事忙的人仰马翻。
小飞鸟本来没抱指望,只是趴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时候看到喜欢导演的电影要在影院重映。
于是随口一提,有时间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就像随口问要不要一起去出门吃饭或者一起去游泳一样随意。
琴酒:“可以。”
“你没时间的话就算”小飞鸟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见了鬼般的咔嚓咔嚓僵硬扭头看去,动作如同死了一百年的僵尸。
琴酒脸上神情却坦然,睃来一眼,平静的问,“什么时间?”
小飞鸟试探:“这个周末晚上,我社团开完会?”
琴酒:“我去接你。”
这件事就在三言两语之间敲定,然后小飞鸟就从周一开始期待周末的大驾光临。
又在每天增加一点的期待中,善变的随着约定时间的日渐迫近而心烦意乱,仓皇不安。
因为他心里有鬼。
小飞鸟是在约完人之后才回神反应过来倏然意识到。两个人一起去电影院既可以理解为好朋友之间一起看场电影,但也可以理解为一场约会。
扪心自问,他想和琴酒当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