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 赫舍里还是要过去瞧瞧的。
她吩咐夏槐、冬柏她们:“若阿哥公主们玩闹回来了,就好吃好喝伺候着,其余不必多言。”说完,便带着逢春去了行宫的勤政殿。
皇上一向在那儿呆着。
康熙确实带了个汉人女子回来, 不过却不像奴才们想的那样为了美色, 只是为民伸冤。
今日一早视察堤工, 他心中并不满意。
表面上, 各处督工得了本地官员的提醒叮咛,都按着规矩办事。但康熙还没瞎, 瞧得见河势汹涌漶漫,河工们赤腹行走水岸时,脚下都在打摆子,再看他们个个颓靡不振、面色枯黄,康熙便怀疑起来。
河务贪腐之风,已是积年顽疾。
只靠一个靳辅, 对抗整个黄河下游的贪官集团, 无异于以卵击石。
好在,有这么个纤细却勇毅的女子一头撞上来,要为她惨死的哥哥、叔伯, 以及河道上数以万计的河工们鸣冤。
康熙趁势将人大张旗鼓带回了行宫。
并下口谕:“萧家渡、九里冈、崔家镇、徐升坝、七里沟、黄家嘴、新庄一带,皆为长堤要防, 河务繁重,派小黄门亲往这几处,如有民人诉冤, 可一一记录发审, 将文状带回交予朕过目。”
帝王下定决心, 要以这个带回来的王氏女所诉“侵吞饿殍案”为中心, 将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贪官好好震慑一番。
赫舍里到勤政殿外,正听到皇上才发的口谕。
她转瞬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抬脚进去,瞧见那直着脊背跪在地上的汉女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虽有一身骨气,却也能窥见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下颌。
赫舍里心中叹息,皇上将她放在风口浪尖,岂不是要害死这孩子。
她上前将人拉起来,仔细瞧了瞧笑道:“都说江南女子温婉动人,臣妾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这般澄心明净的好姑娘,皇上何不给个恩典,也免得再去汉臣家中为大阿哥挑选了。”
康熙一心扑在河务上,这会儿回神,才顺着赫舍里的话打量汉女。
倒确实生得秀美。
他起了怜悯之心,愿意顾及她的死活。
斟酌片刻,道:“王氏到底只是民籍,大阿哥身为长子,已经因为生母受了连累,头一位格格总该从有头有脸的汉臣中挑选……”
康熙话没说尽。
赫舍里便笑了:“是臣妾思虑不周了。那依皇上的主意呢?”
“也罢。”康熙打定了主意,笑着牵过赫舍里往次间走去,“河道贪腐案王氏功劳不小,便封个——常在,随驾回京吧。”
身后,传来王氏叩首谢恩的声音,还特意高声谢了“皇后娘娘”。
赫舍里回眸予她一笑。
能捡回一条命,入宫也是好的。
*
此后大半月,康熙便一直围绕着查案、翻案行事。
御驾倒也没有一直逗留在宿迁,先后乘船去了镇江府、苏州府、江宁府下辖各县。康熙忙得像个陀螺,一边处置朝务,一边严查河务,一边又要陪着赫舍里他们去往虎丘、惠山、雨花台、江宁教场等地。
即便这样,他还能有时间,带着明珠前往明太祖陵祭拜。
胤礽悄悄跟赫舍里咬耳朵:“阿玛太恐怖啦。”
赫舍里也这么想,笑着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不许背后妄议你阿玛。”
她又想,玄烨确实勤政,可他深更半夜不睡觉,却活到了六十九岁。反观她自个儿……算了,不提也罢。
再过几年,保成参政之后,是不是也该放任他学着玄烨那般?
胤礽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觉着额娘的眼神也变得可怖起来,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