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札其实也不明白,为何主上会突然找到自己,让自己拦下
下小县令采买的石料,
把他带到关内,还点明要让他在席上提及冉丘
此人个头堪堪抵到自己的下巴颏儿,除了绣花枕头似的长相,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玄妙之处来。
他私下里已经打量了小县令无数眼。
无奈,王命难违。
况且,冉丘山屠杀,他是亲历之人。
到了他这个年纪,总爱回顾些过往的灿烂事迹。
见几人齐齐望向他,想听听景族的奇闻轶事,孟札颇觉畅快,开始像他少年时最爱嘲笑的中年人一样,忆往昔辉煌岁月。而隔壁的赫连彻一下下敲打着桌子,比他想得更长,更远。
母亲生下鸦鸦,身体稍稍康复,便径直投入治军练兵的大业。
赫连家并非景族王室一脉。
当时,景族王室奉呼延氏为主。赫连家是景族与衍族的混血,全情效忠于呼延氏
赫连氏骁勇善战,男女出生便在马背上,戎衣作常服,弓马猎天下,常有“横厉如隼,敏慧如鸦”之美誉。赫连彻的父亲赫连昊昊因连年征战,新伤
伤化作数不清的沉疴旧疾,无法再上战场,那么便理所当然地轮到母亲达樾身先士卒。
他们二人是表兄妹,自幼一起长大,早已互为骨血。
达樾一心扑在军务上,刚生下来的赫连鸦,便归了赫连彻抚养。
赫连彻与一些负责军务后勤的军妇住在一起。
她们生性豪放直爽,没有大虞那么多繁文缛节束缚着,再加之赫连彻只是个孩子,她们并不怎么避讳他,因此他经常能见到她们给孩子哺乳。偏偏鸦鸦出生时,这些军妇的孩子都活蹦乱跳地长大了
没了奶水,赫连彻只能自力更生,见弟弟喜欢咬些什么,便把手指洗干净,蘸了羊奶,一点点喂他。鸦鸦的性情并不闹人,总眯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懒洋洋地偎在他怀里,发呆、睡觉,或是仰起头看他赫连彻被他看一眼,心就要化上一次。
可他也有一桩苦恼
偶尔鸦鸦会把自己这个哥哥当母亲,在他怀里找奶吃。
赫连彻最怕他这样,因为被其他军妇瞧见,他一定会被笑话;不阻拦他,他的胸口就会痛得要死。....偏偏他还舍不得打。
拉他一下耳朵都舍不得。
就这么拉拉扯扯、打打闹闹中,兄弟二人感情日笃。
他一心一意地教他:“叫哥哥。”
赫连鸦说不了话,只对着他笑。
赫连彻把自己用来编头发的红檀珠子缠在赫连鸦的手腕上,诱惑他:“叫哥哥,这个给你。
他持之以恒地教导着鸦鸦,即使舅舅达木奇嘲笑他,这么屁大点的小孩子,叫阿妈都是勉强,你还教他叫哥哥,还不如给他唱山歌。说着,达木奇就扯着破锣嗓子吼起了山歌。
赫连彻忍受不了他这样聒噪,双手抱着孩子,试图用脚驱赶他。
然而赫连鸦很喜欢达木奇的山歌,格格地笑起来。
达木奇顿觉新鲜:“哟,这小小子识货!还没人欣赏过本将的歌喉呢。”
见鸦鸦不烦他,赫连彻便格外开恩,允许阿舅留下来了
达木奇亮开喉咙,唱起了一首小调:
“一壶老酒肩上背,我骑着马儿等那姑娘来追,追出来的是我的娘诶,她把巫符拴我身上,叫我早日回一”赫连鸦静静地听着,一脸的神往。
一大两小就这么并肩坐在河边上,看清澈的河水汩汩流向远方。
赫连彻想,没有更好的日子了。
他玩心重,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见过的一切好东西都送给鸦鸦看,让他高兴,叫他欢喜